轮痕上的太行

雅琪万理

晶融晨露未晞，太行山巅已白。

用轮辙丈量大山的我们，又推着自行车出了民宿，继续我们今天在太行的一路骑行。起步，就撞碎了山中薄雾，惊起了几只灰雀，而此刻，山里的晨风正从指缝里钻进来，带着松脂的香和山花的甜，让我们自由的通过呼吸把它们都塞进肺叶里。

朝阳正渐渐升起，将太行山染成琥珀色；云海在山谷翻涌，仿佛置身于仙境。骑行在盘山公路上，时而穿梭于云雾之中，周身被湿润的雾气笼罩；时而冲出云层，眼前豁然开朗，连绵不绝的山峰尽收眼底。车轮与路面摩擦的沙沙声，心跳与风声的共鸣，让我感受到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畅快。

先辈选择村址，最看重的是地平坡缓，朝南有水。所以我们出村后坡起得很缓，车轮像在绿绸上滚，人像在树林中穿。槐树叶筛下的碎金，打在后背上痒痒酥酥的，这是大自然在太行给我们按摩。道旁的大白杏挂满了杏果，时不时擦碰车把，总有几颗掉落地下，紧跟而来的灰喜鹊一口叼走到一边去享用。

出村了，转过一道刻满岁月痕迹的石砌弯道，眼前突然铺开一片更阔的绿色台阶，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在山峦间舒展。

青灰色田埂勾勒出蜿蜒的曲线，宛如太行山大地的指纹，宛如大地被缝纫的针脚。一条条石砌的挡土墙，像老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将黄褐色的泥土挡在成一块块长长的、平平的、随山弯曲的梯田里。此刻它们正浸润在晨露里，我们驻足眺望，那云絮的洁白、山峦的青黛、麦穗的金黄，豆苗的深绿，早桃的赭红，都顺着山势流淌成河。

有戴草帽的老农牵牛过来，牛铃叮当。他见我们停了车，便用带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搭话：“兄弟，前头就是十九渡了，一路上坡啊。”我笑着感谢他的指引，并指了指远处那棵老槐说：“鹰嘴崖底下的那棵老槐树，还有我们去年系上的红布条呢。”

虽然一路上坡，但是我们依然保持着节奏，沿着拒马河，越过一座座桥，爬至半山时重逢老槐树。树干皲裂如铁，树冠蓬蓬如盖，枝桠间挂着褪色程度不一的红布，被风掀起又落下，向路人展示着上面的文字。树旁有块断碑，字迹漫漶，但“光绪十八年”这几个字还依稀能辨认。我们支起车，啃起面包，喝起热水，忽然想起城市里的行道树，它们从小被支撑的笔笔直直，长大被修理得整整齐齐，没有半点这样的野气。看着老槐斑驳尽显的影子落在地上，倒像是时光自己走累了，也同我们一样在这里歇脚。

骑行到大沙地时，一座特殊统一设计建造的建筑出现在路上，这是大沙地公安检查站，告知路人前面就是河北省涞水县野山坡风景区了，告知我们今天的目的地野山坡风景区快要到了。

河北涞水县野三坡风景区，是一处集自然美景与人文底蕴于一体的旅游胜地，以“野”为特色，享有“世外桃源”、“北方小桂林”之美誉。

野三坡景区，地处北京西部、河北省西北部的保定市涞水县境内。位于中国北方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交汇处。太行从这里沿冀、晋、豫边界千里南下，燕山从这里顺京、津、冀一路东行。

群峰在空中如浪，云影在山谷游走，偶尔露出几处民居，像散落在绿海中的珊瑚。我倚靠着观景台的栏杆，观景、取景、想拍景，却发现手机镜头里的风景远不及肉眼所见，那些被滤镜美化的色彩，终究不抵耸立的山峰、风里的松涛、云中的飞鸟，以及汗水浸透后身体的真实触感。

野山坡有被誉为“天下第一峡”的百里峡（全长105华里）。峡谷内奇峰林立，飞瀑流泉，古树奇花遍布，绝壁万仞，形成“一线天”“老虎嘴”等奇观，溪流潺潺，植被茂密，漫步其中，仿佛置身于百里画廊；野山坡有蜿蜒流淌于景区之中的拒马河，河水清澈见底，长流不息，沿岸群山竞秀，环境清幽，“石猴戏水”“石门顿开”等景点接踵而至，让游客目不暇接；

野山坡素有“太行山中的绿色明珠”之称的百草畔，主峰海拔1983米，与北京百花山是“姊妹峰”。登顶远眺，群山起伏，层峦叠嶂，茫茫林海一望无际，令人心旷神怡；野山坡还有以奇泉、怪洞而著称的鱼谷洞，洞内钟乳石、石笋形态各异，全长约1800米的洞内分为五层，层层相连，洞洞相通。而洞外的鱼谷泉更是神奇，每年谷雨前后会涌出活鱼，堪称世界奇观，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猎奇揽胜。 

野山坡的人文景观也是丰富多彩，有龙门天关、大龙门城堡、蔡树庵长城、摩崖石刻等众多文物古迹，30余处摩崖石刻被誉为华北地区最大的历史文化长廊，见证了这片土地的烽火岁月。 作为革命老区，野三坡有着深厚的红色文化底蕴，聂荣臻、萧克、杨成武等老一辈革命家曾在这里领导三坡人民同八路军一道抗击日寇，平西抗日烈士陵园就是对那段历史的铭记与缅怀。

一个长下坡，让我们松开刹车，任车轮在柏油路上飞驰。路过一片花椒林，香气裹着辣意扑面而来。转过弯，就到了野山坡风景区了。

又是夜宿山中，养精蓄力，准备明天在野山坡风景区游览，大饱眼福。但几天下来，一路美景风情，轮痕上的太行，让我似乎明白，太行的魅力从不在某个特定的景点，而在骑行的过程里。你得用双腿去蹬踏，用车轮去丈量，用汗水去交换，用疼痛去确认，才能真正触摸到它的美的灵魂。

窗外的山影已模糊成黛色，晚风里飘来难得一闻到的柴火炊烟的味道。又想起老槐树下的断碑，想起梯田里的缤纷，想起骑行时咬牙发力流出的汗水，我懂了：——原来在山里的所谓“思考”，不过是太行山用它的褶皱、它的风、它的野，推了我们一把，让身体先于灵魂到达某个地方，让我们重新记起：活着，本就该像骑行一样，既要抬头看山，也要低头踩路。所谓远方，从来不在地图上，而在轮下的每一寸路上。

明天，轮痕一样写着大地的诗行，写着山风的音乐，写着太行的呼吸，也写着我们在太行最本真的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