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枪的欲望，‍（中篇连载九）

中华大姐大

九 时光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尽管日子是那样的艰涩，它却依然象骏马的车轮，碾压着、重复着开出了一个又一个巡回的转动，转眼就到了丰收的季节。董秀娥在料理贝贝的生活关心他的成长中充实了自己，找到了精神寄托。在无边的欢乐中，她惊喜地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母亲，一个真正的、合格的母亲。董秀娥常常看见丈夫浪挡着脸子，越来越多地流露出了不满，她却只管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只要有小贝贝在，只要时刻让她体验一个做母亲的幸福，就是天塌下来她也决不在乎。可是有一天，不知为什么，董秀娥突然想起了那件事，仿佛想起了一个久远的梦。“哎，那个啊哈，你咋还不去医院检查呀！”“我这、这不是、是、没功、功夫、夫么。”其实，陆家洪哪里是没功夫，只是一想起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红着脸“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那种尴尬和窘态真是使人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去看“这种”病！再说了，他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有病。笑话，他想，我能有啥病！“哎我说，你啥没功夫。就算没功夫，还有啥事比这更重要！”董秀娥瞪园了美丽的眼睛，银铃般的嗓音就一路高了上去。“……”陆家洪只管嘶――嘶地抽着烟，闷葫芦般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问题是妻子最敏感的，自己还是沉默为妙，否则，弄不好就会引发出一场暴风骤雨来。那可是“乖乖隆的咚”，不得了的事呀！“我可告诉你，不许你磨蹭了！我都三十了，再磨蹭连孙子都耽误了！”董秀娥发出了严正警告。一想起自己也许这辈子终究做不了母亲，她就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丈夫身上，觉得这一切都是丈夫造成的。仿佛只要丈夫不磨蹭，她就可以立即做上幸福的母亲。“好、好、我去、去还还不、不那个啊哈成、成吗？”咳，只好顺着她了，谁叫自己爱她爱到心尖上了呢！“嗳，这还差不多！”董秀娥必竟胸无城府，人家一句话一哄，就高兴得什么似的，立即笑出了一脸的灿烂，小酒涡一闪一现的，直看得陆家洪的心都醉了。他就乘机找补了一句，说：“我有、病没、没病，你还还不、不那个啊哈知、知道？”“去、去。讨厌鬼！”董秀娥故意噘起了美丽的小嘴，淡淡的红晕使她的脸庞更加娇嫩和妩媚了……九月里的一个星期六，那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日子，普通得和其它任何一天没有什么两样，陆家洪终于搭着骏马的车去金城医院检查了。然而就是在这个极为普通的日子里，董秀娥却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件无法解释的事情不仅改变了董秀娥自己的命运，改变了陆家洪的命运，更改变了骏马和小贝贝的命运……这天，董秀娥做好了晚饭等待着丈夫，等来的不是丈夫却是骏马。“咦，老陆咋不回来？”“他说还有点事，星期一晚上回来，叫你放心。”董秀娥的心立即象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知道丈夫决不会无缘无故呆在金城不回来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有了毛病？天哪，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怎么好！“爸爸！”正在董秀娥仿佛当头一梆呆傻地站在原地动弹不了的时候，小贝贝却听见了爸爸的声音，象一头小马驹欢快地从里屋一跃而出，搂住爸爸的脖子就“啧啧”有声地亲起来。骏马也搂住了贝贝，再把那曾经受伤的小手温柔地握在自己宽厚的手掌中，放在自己胡子拉碴的唇边亲吻着，心中的痛楚就又掀起了一阵汹涌的波浪……“爸爸，你的眼睛怎么红了？”细心的小贝贝审视着爸爸的眼睛，他怎能知道爸爸看见了他那受伤的手指，真好比是万箭穿心啊！“哦，爸的眼睛……爸的眼睛被风眯了。”骏马掩饰地说。“那我给爸擦擦。”小贝贝说着就伸出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向爸爸的眼睛擦去。骏马躲闪着儿子那双明澈善良的眼睛，转过了头去，却正巧看见了董秀娥那丰腴的臀和匀匀的腿。他的心头一个激灵，那个该死的可恶的欲望仿佛又一下子抬起了头！骏马努力克制着自己，立即慌乱地站起身来，忙忙地告辞就要走，却发现董秀娥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上有露珠正在颤抖。咦，骏马呐闷地想，刚才还桃花般发散着明丽的光彩，怎么突然就莫明其妙地挂上了霜？难道她是为了自己？“你、怎么啦？”骏马的关切真是溢于言表。“没啥。”董秀娥掩饰地抛去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是啊，她怎能对骏马说自己梦寐以求只想做一个母亲而终不可得，她又怎能对他说自己对丈夫究竟有没有生育能力的无比担忧啊。骏马痴痴地望着董秀娥无言以对，他似乎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更不知自己应该怎样去安慰她。一个不幸到极点的人还拿什么去安慰别人呢？想到这里他拉着小贝贝的手，就要回家去了。“就在这儿吃吧，老陆不回来，饭剩下也是剩下。”骏马想想自己一走就要把贝贝也带走，董秀娥热闹惯了的人，一下子不是就变得太冷清了吗？可是再一想，老陆不在家，自己留下来怕是不太合适吧？他正拿不定主意呢，董秀娥已经把小贝贝拉到了自己身边，说就这么定了，一边就去准备碗筷。吃饭的时候，董秀娥依然挥不去心头的疑虑和不快，敏感的骏马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以为她就是在担心着陆家洪，就宽慰着她说：“别担心，他一个大老爷们，能出什么事。后天他办完了事不就回来了吗？”骏马宽慰着董秀娥，没想到自己的心中却隐隐地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老陆两天不回来就有人担忧，就有人心疼，可自己呢？唉！“瞧你，他老大一个人我担心他干嘛！”董秀娥笑着说。骏马却看出了那笑里的勉强和惨淡。骏马一时竟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酸楚中，下意识地感叹着自己不幸的命运。董秀娥原本就不高兴，此时不说话正合她的心意。俩人就这样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骏马再坐一会儿就带着贝贝起身告辞，其实心底却好生留恋，他更加明显地感觉到那来自董秀娥的强大的吸引力。他心里一阵苦笑，觉得自己就象一只贪吃的野猫离不开美味的鱼一样！他好瞧不起自己。董秀娥心中不快，就也不再留他。她照例端出了事先给疯嫂子准备好的饭菜，默默地递给骏马，神态依旧亲切而自然。“你、真好……”骏马炯炯的目光望定了董秀娥，里面充满了感激。他一下子说出了自己早已想说却终没说出的话，脸上很尴尬心里却极轻松。“瞧你！”董秀娥在骏马炯炯目光的逼视下，突然一阵羞赧，脸上火辣辣的，心儿，也象擂鼓似的敲出了一连串欢快而又醉人的节奏。骏马赶紧扭过头去牵着小贝贝的手就往门口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哦，别担心老陆。明天我去打猎，晚上送猎物给你。”“那贝贝还是放在我这儿好啦。”董秀娥好象求之不得似的说。“不啦，你们劳累了一个星期，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那贝贝咋办？”“就留在家里。反正他妈锁在里屋，不会有事的。”一听这话，贝贝就急了。一想起妈妈举着刀向他砍来的情景，他小小的心灵上就恐惧得一哆嗦。此时他使劲扯拽着爸爸的衣襟，苦苦地央求着：“爸爸，好爸爸，你就带上我么！我肯定听话、不乱跑，我就呆呆地坐着等你回来。爸爸，行不行？爸――爸！”骏马好半天不说一句话。他好心疼好心疼可怜的儿子，心里确实很犹豫，带上他不行，放下他又不肯，继续放在董秀娥家也不好。唉，反正回去了再说服小贝贝不就行了么！一见骏马要走，小贝贝又是那么可怜，董秀娥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就跟骏马急哧白咧地嚷嚷开了：“带他去就带他去呗，就算不是去打猎还能咋着！孩子憋闷这么久了，也该出去玩玩了！”“阿姨，您真好！”聪明的小贝贝见阿姨替自己说情，就附在董秀娥的耳朵上悄声说。骏马想想也是，自己长年在外面开车，很少带儿子出去玩，不如这次就牺牲一次改善伙食的机会吧。于是他对着小贝贝期待和恳求的目光，点了点头。“哦――哦，我要去打猎了，我要去打猎了！”贝贝高兴得跳起来，忘乎所以地叫喊着，两个大人会意地相视一笑，又触电似的躲开了目光。突然，贝贝停止了叫喊，若有所思地看看董秀娥，转过脸来天真地对爸爸说：“爸爸，把阿姨也带上好吗？”“噢，不，不。小贝贝，你跟爸爸一起去，阿姨在家还有事情呢。”董秀娥连忙说。不知为什么，一听小贝贝说让她也去，她的心里就莫名其妙地一阵慌乱，美丽的脸由不得人就又红了。贝贝见董秀娥不去，就闹起来。他一边扭着屁股一边跺着脚，还使劲地嚷嚷着，哄也哄不住。“不嘛，不――嘛，阿姨您去嘛。我知道您没事。叔叔不在家，没人陪您玩，您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害怕的。不嘛，阿姨您去嘛！”小贝贝说着闹着，不一会儿竟然耸着小肩膀伤心地哭了。唉，董秀娥叹了口气，可怜这个没妈的孩子。她蹲下去搂着他，给他擦去了眼泪，自己的眼睛却红了。她难过地一回头，正好碰见了骏马伤感的目光，她一下子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心想，自己真不该就这样扫了他们的兴！“好吧好吧，阿姨陪你去。不哭了，啊。阿姨陪你去还不行啊！”一风吹散了满天的乌云，小贝贝挂着泪珠儿就笑了。他却全然不知道，此时此刻笑得最甜的还是他的爸爸呢！当董秀娥再次把饭菜端给骏马的时候，骏马已经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所有的欲望都化做了他的胆量。他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董秀娥的纤手，一股电流就击出了他们心头共同的火花。董秀娥美丽的脸上“唰”地一下盛开了一片桃花般的朝霞，手却毫无抗拒地顺从地依偎在骏马粗壮有力的掌心里。她的毫无抗拒的顺从，显然扩张了骏马的欲望，他于是浑身是胆地握紧下去，把自己多日来的思念和渴望送到她的心里。其实董秀娥一开始就想从那温暖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她却不能。那大手的温暖和粗犷使她感觉到舒适、幸福和颤栗。就这样，两颗心狂跳着一个共同的节奏，他们都痴了。他们谁也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只觉得两股电流碰撞出的火花来得是那样的急，闪得是那样的亮，使他们一时之间都无法辨别无法体味，只是惊呆了一般傻傻地站着，连小贝贝都忘记了……人的一生，许多事情就出在瞬间的手足无措之中，就出在瞬间的失去自控之中。董秀娥和骏马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这一分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