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老家那条小河</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老家那条小河</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柯万炎</b></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流坡有条小河,每当想起家乡那条小河,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仿佛回到了幸福的童年时光。那小河的前世今生有很多故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道不尽,这里讲几个与你分享。</p><p class="ql-block"> 这条无名小河,现在池州市地名办将它命名为“清溪河故道”,那是因为清溪河曾经由贵池城东兴济桥经下清溪流到这里,再由此流到下江口入江达海。小河原是万里长江流经贵池江中沙洲的夹江,上自池口,下到江口,全长约20华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为了消灭血吸虫,贵池县组织全县民工修筑了东湖长江大堤,在下清溪河口建了排灌大闸,控制了清溪河水的进出;七十年代初,为战备在小河的上游建了“上海小三线五〇七”码头,河上没有架桥而是填土筑起了拦河大坝,这拦河坝阻断了上游江水的流入,从此这条昼夜欢腾的小河便成了“静静的顿河”。</p><p class="ql-block"> 原来,这条小河通江达海,四季通航。据史志记载,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流坡矶有运煤专用码头,馒头山煤矿的优质无烟煤由此码头运往芜湖、南京、上海,直至煤矿小火车通车运营,这码头才废弃。五十年代初矶头还存有遗迹,水下有木桩和花岗岩石块。</p> <p class="ql-block"> 在小河通江达海的时候,沿河的燕窝柯和流坡矶人的祖辈,有不少人家从事航运,流坡矶柯三奶奶家和燕窝柯开元叔家的父辈都是开大船的。开元叔在世时经常谈他小时候跟随父亲跑码头的趣事,他绘声绘色地讲述大码头的繁华市景。他跟村里人说,你们只知道“上有九头鸟,下有湖北佬”,你们见过湖北佬么?我们家跟他们打过交道,湖北佬人很豪爽,爱打抱不平,做生意从不斤斤计较,爱吃热干面;我们这边人小聪明,打小算盘,胆小怕事,各人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喜欢吃老鸡汤下挂面。(笑)你们只知道上海楼房高,高得抬头掉了帽子,我几十年前就到过上海,那十六铺码头,那黄浦江上的船,那岸上的人,那车、那楼……他讲得天花乱坠,听的人目瞪口呆。从来没出过远门的燕窝柯人说柯开元喜欢讲大话,还背地里给他起了绰号叫“柯大话”。到今天大家才明白,“柯大话”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假话。开元叔生于1921年,终年92岁,今年是他冥寿104岁。</p> <p class="ql-block"> 那小河因为通江达海,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之前,也曾是百舸争流、魚翔浅底。我小时候常和玩伴们在河边看那大小帆船川流不息,还有小火轮不时激起浪花拍打着河岸。我的记忆里还存有河边柳荫下停泊着高大的木帆船,船高得像好几层楼,桅杆高耸入云。那是五十年代初,我还没上小学,听大人说那是江西老俵开来的船。不知什么原因,那艘大船在流坡矶抛锚停了好几天。有人说船老大带家眷上九华山去了,有的说要等顺风才扬帆启航。早期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船上的小孩腰间都挂着葫芦,年轻的船姑们满身穿戴银晃晃,船工们把船甲板洗得一尘不染。岸上的孩子们对着大船欢呼雀跃,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那小河通江达海而盛产江鲜,江里有的鱼类,这小河里都有。从小黄姑到大白链,从鲤到鲫,由普通到珍稀,三月里鲚鱼(刀鱼),五月里的鲥鱼,秋天的螃蟹、四季的河豚,应有尽有。流坡矶小街有鱼市、鱼行,鳜鱼远销石台、屯溪。1954年长江大水,小河里的鱼多得出奇,在河边洗菜用竹篮都能捞到大鱼。</p><p class="ql-block"> 鱼多,吃的人也多,捕鱼的渔具也多。有罯有网,有钩有筢。罾有座罾铲罾,网有撒网、拦河网;钩有挂钩筢钩。那铲罾十分壮观,数条船一字排开,船头一人管扳罾,船梢一人荡双桨,管船行速度。几条船一道同速前行,船头罾同起同落,鱼儿可怜很难逃脱。最绝的是拦河罾,河有多宽,罾网有多宽,恨不得将河里小鱼大鱼一网打尽。所以 ,政府颁发命令:长江十年禁渔!</p> <p class="ql-block"> 因为那小河,我一听“样板戏”《沙家浜》,自然联想到故乡流坡矶。因为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流坡矶象极了戏里描述的江苏常熟的沙家浜。流坡矶那年代也有茶馆,到五十年代流坡矶街仍有两家茶馆,一家是我叔外公开的董氏茶馆,另一家是我曾祖母娘家开的卢氏家馆;小河对岸也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芦苇荡也是沿江新四军经常出没的地方,新四军里也有一个指导员,他姓张名忠国,原籍合肥庐江人。张指导员不知什么原因,后来他没有随部队北上,而留在流坡矶安家落户。我听母亲说,解放后第一个端午节小河里划龙船,说是专为给张指导员看的,有青龙、白龙和黄龙,还有一条彩龙,所谓彩龙,就是有人扮青蛇和白蛇,演唱《白蛇传》。那时张指导员很风光,后来说他脱离队伍,脱离了党组织而受到处理,文革中还说他是叛徒。后来流坡人仍很尊敬他,没有为难他,因为他曾经是新四军的指导员。再后来一次看露天电影《渡江侦察记》,他过于激动而脑梗猝死,享年八十有余,算是寿终正寝。</p> <p class="ql-block"> 那小河是流坡人的母亲河,那芦苇荡解放后划归流坡,那芦苇成了流坡人的摇钱树。在那缺少燃料的岁月,芦苇长大成柴,是农民烧火做饭的最好燃料。芦柴卖给圩区缺柴的农民,每年收入近十万元,当年可不是小数目哟。流坡大队干部和民办教师的工资都比邻近大队高,因为流坡大队有钱。所以流坡大队在全公社第一个通高压电,第一个建电动排灌站,第一个办粮油加工厂,第一个建大礼堂,第一个办七年一贯制学校。</p><p class="ql-block"> 那白沙洲解放后划归流坡,被称新洲,五十年代初仅十几户几十人口,因血吸虫病男女都挺着大肚子。到八十年代中期,新洲生产队已有五十多户、近四百人口。由于洲地肥沃,虽十年九淹,仍是流坡大队最富裕的生产队。我同电台记者周备曾前往采访,写了一篇通讯《幸福洲上欢乐多》,刋登在《安徽日报》最显著位置,署名本报通讯员:柯百炎、周备(笑)。</p><p class="ql-block"> 1998年长江又一次大水,全洲没入水中,灾后在政府资助下,全洲村民全部迁到南岸清溪塔附近,兴建了新洲新村,隶属于池州经济开发区流坡社区(村)。</p> <p class="ql-block"> 老家那条小河,流坡人从饮水、灌溉到出行交通都离不开它。1965年之前,流坡人进城都在流坡矶坐民船,尤其汎期,贵池城东一片汪洋,不坐船进不了城。1959年至1965年,我在贵池中学读书往返都是坐船。船老板一位叫李四发,一位叫傅松林。两只船都有蓬,以防乘客日晒雨淋。两只船大小差不多,都能乘坐二十多人。我喜欢坐傅老板的船,因为他的船新,人也年轻些。我记得1962年初中毕业,放暑假回家,东门大桥(兴济桥)桥头已淹,我们沿一条土堤走到百牙山,那时山脚还有一座庙,我们在那里上船。满满一船男女老少,船行到湖中心,突遇六、七级阵风,大浪随风进了舱,傅老板大声命令:不准动!他两手持桨,力挽狂浪,由于他年青又经验丰富,菩萨保佑,我们逃过一难。今天想起来还有点后怕。</p> <p class="ql-block"> 家乡那条小河,也有过伤心,因为那河里死过人,我记得的就有四起:其一,一位1925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共贵池特支创建人之一的洪久儒先生,因自首受到处理回故里流坡,1958年不堪受辱在燕窝柯矶头跳河自尽,使我党失去了一位活档案,因为他活着的时候,经常有公务人员上门找他了解过去的人和事。其二,1966年红卫兵串连,一位外地红卫兵小将在此下河游泳,由于他不了解当地水情,那矶头水流湍急,时有旋窝,他不幸被急流卷走。其三,我的小学一位会唱黄梅戏的汪根保同学,因失恋精神失常也坠入小河而身亡。其四,是最惨的一次,七十年代在洲上挑湖草坐渡船过河的年青男女,因超载,渡船划到河中间沉没,全船男女全部落水,岸上人呼天喊地,经紧急救助,仍有6名女性心脏停止了跳动,死者亲属撕心裂肺,那真惨,据说有一位还身怀有孕!</p><p class="ql-block"> 惨痛过后,流坡人曾梦想在河上架桥。改革开放后,池州撤地建市,市政建设日新月异,池州城区不断扩张,如今流坡已经是池州市核心城区,池州经济开发区在沿河建了滨江公园和白沙洲生态公园。公园在燕窝柯五盔山附近架起一道彩虹景观桥,取名“刘婆矶桥”。流坡人的梦想终于如愿以偿。近两年我回老家,常邀朋友去桥上走一走、看一看。看:那就是我老家的小河!</p> <p class="ql-block">注释:</p><p class="ql-block"> 刘婆矶与流坡矶</p><p class="ql-block"> ——在流坡一直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姓刘的婆婆在矶头扳罾,以捕鱼为生,在此生息繁衍,过往行人路过这里,刘婆婆热情待客,一传十,十传百,说那地方叫刘婆矶。不知何年以讹传讹,改称流坡矶。直到本世纪初,修建沿江公路,发现一座明朝古墓,墓主是福建泉州知府柯公,墓葬品早已被盗,仅存墓碑,碑文清楚写明柯公葬于窑边刘婆矶。落款是柯公同僚两名进士和柯公的妻妾。该碑文柯荣华(不幸已故)曾拓印给我,后来这拓印件不知放到哪里了,为此我十分懊恼,据说那石碑也被人偷走。真是可恼可恨!可喜的是美丽传说已被证实,所以该桥取名刘婆矶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二〇二五年夏至于北京阳光丽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