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成都岁月之三

一缕清风

第七章：传世之作

浣花溪畔的茅草屋在风雨中微微摇晃，屋檐垂下的雨帘将天地织成一片朦胧。杜甫蜷缩在潮湿的角落，借着微弱的烛光，蘸着砚台里的残墨，在泛黄的宣纸上疾书。雨水顺着茅草缝隙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却丝毫没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是他在成都的第三个年头，尽管生活依旧清贫，甚至时常要面临断炊的困境，但这片相对安宁的土地却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难得的契机。他不再是那个奔波于战火中的逃亡者，而是以敏锐的笔触和炽热的情感，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化作一首首动人的诗篇。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便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诞生。那一日，狂风呼啸，将他茅屋的茅草一卷而空，南村的孩童们抱着茅草嬉笑跑远，他拄着拐杖在后面追赶，却又无奈地停下脚步。回到家中，夜雨倾盆，床铺被褥被雨水浸湿，他却没有只言片语抱怨自身的遭遇。在黑暗中，他辗转反侧，思绪飘向远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他以自己的困苦为引，发出了对天下苍生的深切关怀，这份超越个人得失的博大胸怀，让无数后人动容。

在草堂的日常里，杜甫也将细腻的情感融入对自然与生活的描绘。春日里，他漫步江畔，写下“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生动展现出繁花似锦、蝶舞莺啼的盎然春意；夏日的傍晚，他倚在窗边，看着细雨润物，“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诗句便从心底流淌而出，将春雨的温柔与生机刻画得入木三分。这些诗歌，既有对生活的热爱，也暗含着对和平的渴望。

杜甫的诗歌在成都开始悄然流传。起初，是几位文人墨客在聚会时偶然读到他的诗作，被其中真挚的情感和精妙的词句所吸引。渐渐地，这些诗歌从文人的书房传到了市井街巷，从达官贵人的宴席传到了普通百姓的口中。人们或为诗中描绘的壮丽山河赞叹，或为诗人的忧国忧民之情感染。一位茶馆老板甚至将杜甫的诗抄在墙上，过往的茶客们一边品茶，一边吟诵，成为了成都街头独特的风景。

这些作品不仅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更对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宋代的诗人陆游，就对杜甫推崇备至，他在自己的创作中继承了杜甫诗歌中忧国忧民的精神，将爱国之情融入到字里行间；辛弃疾的豪放词风，也能从杜甫诗歌雄浑壮阔的意境中找到源头。杜甫的诗歌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中国文学的漫漫长路，他所开创的“即事名篇，无复依傍”的新题乐府形式，更为后世诗歌创作开辟了新的道路。

在成都的这段岁月，成为了杜甫诗歌创作的巅峰时期。他用一支笔，记录下了一个时代的沧桑巨变，也留下了无数光照千古的文学瑰宝。每当夜幕降临，浣花溪的流水潺潺，仿佛还在诉说着那些不朽诗篇背后的故事。

第八章：归途遥遥

广德元年暮春，浣花溪畔的海棠开得如火如荼，粉白花瓣簌簌落在杜甫草堂的竹篱上。杜甫斜倚在斑驳的木椅上，手中握着刚收到的朝廷赦令，字迹在暮色里晕染成一片模糊。安史之乱的硝烟终于渐渐散去，可他望着庭院里妻子杨氏佝偻着身子晾晒草药的背影，望着孩子们在残垣边追逐嬉闹时露出的补丁衣衫，喉头突然哽住——这归乡之路，竟比想象中还要漫长。

市集上的流言如柳絮纷飞，有人说中原仍有散兵游勇劫掠，有人说洛阳城的断壁残垣里瘟疫横行。杜甫攥着几封旧友来信，信纸边角早已被摩挲得发毛。信中字字泣血，诉说着故园荒芜、亲人离散的惨状。他站在锦江码头，看着往来商船扬起的白帆，想起年少时仗剑出游，从洛阳到长安的通衢大道上车水马龙，如今却连像样的渡船都难以觅得。

草堂的梁柱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呻吟，杜甫披衣起身，就着昏黄的油灯铺开宣纸。笔锋悬在半空许久，最终只写下"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栖在檐角的寒鸦。他忽然想起去年严武离世后，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如今囊中羞涩，连雇辆马车的钱都凑不齐。

次日清晨，杜甫在市集上偶遇一位从北方来的商人。那人衣衫染着尘土，说起洛阳城的情景时连连摇头：“官路早没了往日模样，沿途村落十室九空，强人出没，若没有护卫......”话音未落，杜甫已转身离去，布鞋踩过青石板，溅起一滩浑浊的水渍。

暮色再次降临时，杜甫独自登上城西的散花楼。远处岷江蜿蜒如带，对岸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抚摸着栏杆上的裂痕，恍惚间看见少年时的自己策马奔腾在故乡的原野上。风掠过耳畔，带着潮湿的水汽，却再也寻不见记忆中那缕麦香。归乡的念头如同一把锈刀，在他心头反复剜刻，而前路漫漫，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待续

作于:悦荣府

修改于24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