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独库公路

葡萄雨

2025年6月1日，我从网上得知独库公路全线通车的消息，这条“中国最美景观大道”将首次实现4个月超长的开放期。这让我想起了90年代末第一次行走独库公路的情景，我时任吐鲁番地委统战部副部长，随考察团去了南北疆，到达阿克苏地区返回时，我建议走独库公路，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于是，两辆面包车两车人从库车上路，经天山神秘大峡谷、大小龙池、巴音布鲁克草原、伊犁那拉提草原、独山子大峡谷、达坂城后沟等回到吐鲁番。

天山山脉横贯东西，把广袤的新疆南北对分。天山以北为北疆，天山以南为南疆。天山是横亘南北疆之间的一道屏障，人们从北疆到南疆必须东绕乌鲁木齐，或西拐伊犁河谷，交通十分不便。

国务院、中央军委下达命令，1974年开始修筑独库公路，1983年9月通车，全长561公里，将原来南北疆之间1000多公里的路程缩短了近一半。工程历时14年，13000多名战士英勇奋战，168人在施工中牺牲，筑成了这条纵贯天山的景观大道，如同巨龙蜿蜒，带人们领略新疆的壮美。‌

独库公路，穿越了天山山脉，连接了阿尔泰山、昆仑山和天山，横跨准噶尔盆地和塔里木盆地。由于天山山区的冬季降雪和结冰，独库公路只能每年10月后封闭，次年6月恢复通行。这条公路起点为北疆石油之城独山子，终点为南疆的库车，因此被称为“独库公路”，成为纵贯天山脊梁的世界顶级风光大道。沿途风景壮美，四季分明，完美展示了“一日游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特有魅力”，也是中国最美最险公路之一。

南北疆之行，历时半个月，我们选择反走独库公路返回吐鲁番，把最好的风景放在了归途。天山神秘大峡谷，位于天山山脉南麓、库车县城以北的库车河畔，海拔1600米，属于克孜利亚峡谷的一部分。克孜利亚峡谷山体为红色，是海底的岩石经过造山运动而形成的，层层叠叠。峡谷与附近不同色彩的山体错落有致，交相辉映。峡谷南北走向，末端稍向东弯曲，全长5700米。亿万年的风剥雨蚀、山洪冲刷，在神秘的大峡谷里形成了嶙峋怪异的石柱、石洞、石沟、石墙等奇特地貌，大峡谷是罕见的旱地自然奇观。峡谷内有盖世谷、神蛇谷，摩天洞谷三条支谷；还有悬心石、企鹅峰、情侣峰等景点。

天山神秘大峡谷，是以红褐色山体、嶙峋奇峰与千年石窟构成震撼的自然画卷，是‌光影与色彩组成的诗意空间。‌‌红褐色山崖如火炬般直插天际，夕阳斜照时似火焰燃烧天际，朝霞映染时又如金箔铺展山峦‌，呈现出“不是火焰山，胜似火焰山”的视觉奇观。‌‌日光透过峰顶裂隙倾泻而下，形成金色的光柱与斑驳的岩影交错，峡谷如披覆薄纱，朦胧中透着庄严神秘感。‌峡谷深处蜿蜒如巨龙脊背‌，时而豁然开朗如临仙境，时而狭窄仅容一人侧身穿行，峰回路转间宛如步入大地精心设计的迷宫。‌‌崖壁上风蚀水刻的纹路如古老图腾，千仞峭壁间瀑布飞泻如银河落九天，激起的水雾折射出彩虹横跨岩壁。‌‌‌‌盛唐千佛洞壁画隐于1400米深的崖壁，丹青斑驳间凝固着汉唐风韵，与赭色岩层共同诉说千年文明交融史。‌‌谷中溪流时隐时现，泉水叮咚与鸟鸣蝉唱交织成天然乐章，山风穿谷而过似低语远古传说。‌‌ 库车天山深处，有两个高山湖泊，俗称为大龙池和小龙池，被誉为“天山明珠”。大龙池水面积约2平方公里，海拔3700米，四周环山，湖水清澈见底，终年白雪皑皑，雾里拥松，雪线以上生长着名贵中药材雪莲。山下云杉翠柏，绿草如茵，牛羊成群，牧民的毡房点缀其间，偶尔还能看到雪鸡、黄羊和雪豹‌。小龙池位于大龙池约4公里处，形态酷似一酒葫芦，湖水碧绿，山上长满了细草，云杉成林。小龙池的湖水主要来自大龙池的渗漏水透过岩层流入‌。这两个湖泊不仅自然景观优美，还具有丰富的生态系统和独特的地理特征。唐代高僧玄奘西去印度取经时曾途经大龙池，并在其著作 《大唐西域记》中有所描述。‌ 巴音布鲁克草原，位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静县西北部，地处天山中部南麓腹地，总面积约为1260平方公里。它以天山高位大型山间盆地中的高山草甸草原、高寒沼泽湿地生态系统为背景，以开都河上游河曲、沼泽湿地为主体，形成了自然景观。尤其是日落时分，草原上九曲十八弯的河流，把落日倒映其中，美不胜收。这里保存了世界上多种稀有物种，成为天鹅等野生动物理想的繁殖栖息地，拥有各种鸟类数十万只，是中国最大的天鹅保护区，栖息着近7000只野生天鹅，是全球野生天鹅繁殖的南界，保存有世界最大的野生天鹅繁殖群体。 伊犁那拉提草原，地处天山腹地、伊犁河谷东端，总面积1848平方公里。居住着哈萨克族，保留了古朴浓郁的民俗风情和丰富悠久的草原文化。这里是一个集雪山、冰川、森林、沟谷、草甸、河流、瀑布及草原历史文化和哈萨克族民俗风情于一体的旅游休闲度假胜地。拥有天云台、天界台、天牧台、游牧人家、塔吾萨尼、乌孙古迹、依提根赛、森林公园、代格拉斯、蛟龙出海、卧牛岗、沃尔塔交塔等著名景点。相传成吉思汗西征时，一支蒙古大军经托克逊、巴音布鲁克草原赶往伊犁河谷集结，穿行于天山南麓，时当仲夏，山中仍风雪弥漫，寒气瑟瑟，处在饥饿和寒冷中的蒙古官兵个个疲惫不堪。不料翻过一道达坂，忽见云开日出，艳阳高照，展现在眼前竟是繁花怒放、流水潺潺的一马平川，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将士们顿觉心旷神怡，不禁齐呼:“纳喇特，纳喇特……”，蒙语译为 “最先见到太阳的地方”，后音译为 “那拉提”，一直流传至今。 独山子大峡谷，是奎屯河冲出天山后、切割独山子西南方向倾斜平原形成的神奇风光峡谷，近似南北走向，从出山口的龙口水闸到独山子—水源西果园长约20公里，谷底宽100至400米，谷肩宽800到1000米，从谷底到谷肩高可达200米。海拔1070米。步入这幽深的峡谷，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那奔腾不息的河流，它在峡谷的怀抱中肆意穿梭，时而狂野如脱缰野马，疾驰而过；时而温婉似低吟诗人，轻抚石岸。河水轰鸣，宛如天地间最悠扬的交响乐，奏响着大自然的壮丽篇章。河岸两侧，绿树织就翠绿的华盖，花朵绽放，芬芳馥郁，为这粗犷之地平添了几分细腻柔情与勃勃生机。循着峡谷栈道蜿蜒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入大自然的神秘殿堂。那些岩石，形态万千，有的似猛兽昂首，咆哮于天地间，展现着原始的力量；有的若仙女轻舞，翩跹而下，洒落凡尘，引人无限遐想。攀岩爱好者们，视此地为灵魂的试炼场，他们以身试险，于峭壁之巅翩翩起舞，每一次攀登，都是对大自然敬畏之心的深情告白，对生命热爱的极致颂歌。 在广袤无垠的新疆大地上，有一条公路宛如巨龙蜿蜒盘旋，它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与向往，这就是独库公路。它不仅仅是一条道路，更是连接南北疆的传奇纽带，用一路的绝美风光，串起了新疆最震撼人心的景致，吸引着每一个渴望远方的灵魂踏上这热血沸腾的旅程。当车轮再次轻触独库公路的地面，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期待交织在我的心头。这条全长561公里的天路，每一寸路面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无尽的故事。

此次，我是从乌鲁木齐出发的。车轮碾过沥青路面的沙沙声，像极了几十年前的某个清晨。那时的独库公路还带着新铺就的柏油味，如今路边的沙棘早已将护栏缠绕成金色的丝带，后视镜里绵延的雪山逐渐被云层吞没，这条贯穿天山脊梁的路，总在不经意间就把四季折叠成了明信片。初入独库公路北段，独山子大峡谷便以它雄浑险峻的姿态迎接我的到来。历经亿年天山雪水的冲刷，谷壁那如刀刻斧劈般的独特褶皱，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深刻皱纹，向人们诉说着时光的漫长与沧桑。站在谷顶，脚下的深渊让人不禁心生敬畏，而远处的高空玻璃桥和临崖咖啡店，又为这雄浑的景色增添了一抹别样的现代气息。我想起了电影《飞驰人生》里的画面，这里的每一处弯道、每一个坡度，似乎都能让人感受到激情与速度的碰撞。

继续前行，海拔逐渐升高，哈希勒根达坂宛如一座巨大的屏障横在眼前。达坂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与周围翠绿的山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车辆在蜿蜒的雪墙公路上缓缓行驶，仿佛置身于一个冰雪世界与绿色世界的交界之处。我摇下车窗，让冰冷的空气涌入车内，那股寒意瞬间穿透身体，却也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随着行程的推进，草原的气息渐渐弥漫在空气中。那拉提草原宛如一块巨大的绿色绒毯，铺展在天地之间。远处的雪山与眼前的花海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雪山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圣洁，而花海中五彩斑斓的花朵则像是星星点点的宝石，镶嵌在绿色的绒毯上。我走进草原深处，脚下的青草柔软而富有弹性，耳边传来牛羊的咩咩声和哈萨克牧民的歌声，那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和谐之音，让人的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放松。我心生疑惑，几十年前在这里遇见的养蜂人，是否还守着开满野蔷薇的草甸？记得那年五月，她家的毡房外还堆着没化的雪，铜壶里煮着的奶茶却烫得人眼眶发红。此刻车窗摇下，风里裹着雪水与松针的冷香，恍惚间又听见马蹄踏碎冰河的脆响。

傍晚时分，我来到了巴音布鲁克草原。这里是九曲十八弯落日的最佳观赏地，当夕阳的余晖洒在开都河上，河水波光粼粼，仿佛一条金色的丝带在草原上蜿蜒流淌。我静静地坐在河边，等待着那神奇的“九个太阳”奇景的出现。随着太阳逐渐西沉，河面上的倒影越来越清晰，那九个太阳的倒影在波光中闪烁，宛如梦幻般的景象。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撼，心中涌起一股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巴音布鲁克的天鹅湖还在沉睡，开都河的九个太阳却被一场骤雨揉碎在水面。牧民的转场队伍裹着晨雾从草原深处走来，羊群像被风吹散的云朵，在草浪间时隐时现。我把车停在路边，看马群踏过倒映着雪山的溪流，水花溅起的刹那，竟与几十年前某个黄昏的记忆完美重叠。 然而，独库公路的魅力远不止于此。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自然博物馆，每一段路程都有着不同的风景和体验。从峡谷到草原，从雪山到沙漠，从森林到湖泊，它穿越了新疆一切最极致的地貌，让人们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领略到了四季的变化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条公路上，我还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多元。乔尔玛烈士陵园里，长眠着为修建独库公路而英勇牺牲的168名烈士。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汗水，铸就了这条连接南北疆的交通要道，也铸就了一种伟大的筑路精神。站在烈士墓前，我默默献上一束鲜花，向他们表达我最深的敬意和缅怀之情。而沿途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则让我感受到了不同民族的独特风情和文化魅力。他们热情好客的笑容、丰富多彩的歌舞表演和独具特色的美食，都让我深深陶醉其中。 公路在天山褶皱里蜿蜒成银色的缎带，忽而钻进浓荫蔽日的峡谷，忽而跃上云蒸霞蔚的山巅。那些凿进岩壁的隧道，洞口依然挂着冰凌，像时光凝固的泪珠。几十年前在老虎口路段，碎石曾在车轮旁迸溅出火星，如今防护网已织成安全的摇篮，却也拦住了部分惊心动魄的壮美。

暮色四合时，独山子大峡谷的岩壁被夕阳染成血色。几十年前在这里写生的女孩，是否已经画完了她的长卷？此刻站在观景台上，听峡谷里呼啸的风讲述着千万年的故事，那些被岁月风化的岩层，如同大地书写的史诗。回头望去，独库公路像一条发光的银链，缠绕在天山的腰间，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再次启程时，车载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车灯划破夜幕，照亮前方的路，也照亮了心底那些温暖的回忆。独库公路，这条用生命铸就的天路，每一次行走都是重逢，每一次驻足都是告别。它不仅连接着南北疆的风景，更串联起无数人的故事与情怀，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再走独库公路，就像是一次心灵的洗礼。它让我在欣赏美景的同时，也让我对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它让我明白，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每一次的出发都是一次新的开始，每一次的经历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在这条充满挑战与惊喜的公路上，我学会了勇敢面对困难，学会了欣赏生活中的美好，也学会了珍惜身边的人和事。

当夜幕降临，我缓缓驶离独库公路。回首望去，那蜿蜒的公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条闪烁的银河。我知道，这次的旅程虽然结束了，但独库公路带给我的感动和回忆，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我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期待着再次踏上这条神奇的天路，去探寻更多的美景和故事。

（图片来自网络，谨在此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