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村志》摘录三

水调歌头

灵动如舞蹈，叮当响成片。

一家三口上，浇麦村东园。

心有灵犀通，携手还并肩。

双兔傍地走，鸳鸯不羡仙。

昨日聊歌

甲唱：

闺女养大赛千金，

女大当嫁要思忖。

有女别往口头嫁，

大辘轳上使死人。

乙唱：

有女就寻口头郎，

夫唱妇合赛鸳鸯。

过年白馍随便吃，

亲家跟着也沾光。

甲和乙是临近村的两位村人。甲反对乙把女儿嫁到口头村，说乙害女儿去吃苦了。乙反驳甲，说自己做的对，不但女儿婚姻美满，自己也跟着享福。

清末民初，一直有这样的聊天段子在西北川流传。原因就是口头村独一无二的水利条件，冬小麦种植面积大。让人羡慕的同时，嫉妒的也有——口头村的男青年不愁媳妇、而且嫁到口头的女孩子都非常优秀。

▼ 蓝色小圆圈代表的是水井

　　沿河地带都是平整的水浇田，尤其是村东。地下水位常在3米上下，一两亩地就有一口大眼的水井。春夏时节，长长的石梁上同时安装两个大辘轳，浇地时夫妻俩扳辘轳，四只壳栳两上两下，只需一名孩童或是老人看水改畦就可以了。

　　▼ 石梁丈余、辘轳直径达60公分

　　扳大辘轳浇田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是体力与技巧的完美结合，像是一种健美操。

扳辘轳之前，首先要调整辘轳的把式，让壳栳到井口时，辘轳把处在扳辘轳人一侧中间位置，在辘轳把上升到最高点之前，是提壳栳倒水的时间。这样，在壳栳上升的过程中，扳辘轳人一手扳的同时，俯身另一手抓住井绳，两手同时用力，到壳栳接近井沿的一刻，扶辘轳把的手向后倒、提绳的手先向外用力再轻放再提起、放下，壳栳自然倒向外、壳栳内的水倒光——因为壳栳的底是凸的，然后自然下垂。到这时，人恰好处于几乎直立状态。整个过程是在很短时间内完成的。

整套动作中，向下用力的过程还可以借助上身的重力；最低点时稍稍加一点力，利于在提壳栳时相对轻松等。两个壳栳一下一上，下去壳栳的自然下垂等于抵消了向上壳栳本身的重量，也就是说，人付出的只是壳栳内水的重量。

扳辘轳时，夫妻俩一人一把辘轳，同向操作，或左或右，动作必须协调一致。不过这并不难，只需默契就够了。

　　扳辘轳的过程是连续的，有仰有俯，有站立也有行走——要到辘轳的另一侧，两个人既要专注还要默契，动作的幅度和频率是完全一致的。所以看起来跟舞台上精彩绝伦的夫妻双人舞没有两样。尽管一直在重复，可依旧让人百看不厌，就像是湖面上涌动的碧波波波相连，像节日里天空中连续绽放的烟花，一朵接一朵接连不断。

这活没干过的光觉得太累人。其实不然。它不光是锻炼人的体力，对锻炼人体各部位的协调性非常有好处。经常扳辘轳的人不但不觉得累，还会上瘾。扳辘轳多的人会显得挺拔、机敏。还有人说两口子同心协力扳辘轳能促使夫妻间感情如胶似漆，这也不无道理。

　　浇麦时节的村东园，尽管有多家同时都在扳辘轳，但并不喧嚣。因为两个人最多就是相视一笑，很少说一句话。看水改畦的人也就是一句“完喽——”

偶尔会有杜鹃从天空飞过，留下“麦收打垛”的声响。发情期的鹌鹑“咕嘟咕嘟”地叫着，就在扳辘轳人头顶的柿树梢头，它们并不惧怕。整个村东园里“咣——噹、咣——噹、哗——，咣——噹、咣——噹、哗——”声音，尽管不同井上发出的声有快有慢，却都让人听着舒服。

西山一句古话，有讽刺的因素在内，不过倒是实情：“你想知道山沟里的他多大岁数了，只须问问他吃过几个馍就可以了”——没水浇地的村庄只在春节吃到一个白面馒头的的确有。

♟ 馍馍曾是稀罕物.如今孩子不待见

　　不是说要“建设美丽乡村”吗？如果村东园建成一座引水灌溉体验基地，这辘轳壳栳可以是其中的一项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