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菜园子之秋葵花

邹童

菜畦上的鎏金小盏

菜园一隅，立着几株秋葵，高可及腰。黄花开了，朝展夕合，颇有些自说自话的意思。

那花是极好的黄，不似迎春那般轻佻，亦不若菊花的故作老成。它的黄，是掺了些许青白的，仿佛被日光漂洗过，又像是被露水沁透了。五瓣花儿排开，中间吐出深红的蕊，远望去，竟如一只只鎏金的小盏，盛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

花托处微微泛青，向下延伸成棱角分明的果荚。农人谓之"秋葵"，而文人则呼为"黄蜀葵"，其实都不过是代号罢了。花不知名，依旧开它的花；人起了名，未必就真识得它。

我每每蹲下身来，细看这些小花。它们开得极有章法，先是从叶腋处钻出个青苞，不日便撑破了外衣，露出里面蜷曲的花瓣。花瓣初时还扭捏作态，待到阳光一照，便齐齐舒展，将花心那点猩红也抖搂出来。花心里排着细密的绒毛，沾了些金粉似的花粉，引得蜂儿不时来探看。蜂儿来了又走，花却不动声色，只管在风中轻轻摇曳。

花只开一日。晨开暮合，次日再来，便见那花已萎蔫，花瓣卷曲如握紧的小拳头，颜色也褪作灰白。而花萼处却已冒出个尖尖的嫩荚，青得发亮，表面生着细茸毛。花开花落，原是结果的勾当，而看花的人却往往忘了这茬。

邻家小儿有时跑来，指着黄花问："这是什么？"我答是秋葵花。他便伸手要摘，我连忙拦住。花摘不得，摘了便不结秋葵了。小儿悻悻而去，大约觉得这花无用。在他眼中，不能摘的花，与不开花何异？

秋葵花算不得名花，无人为它赋诗作画。它开在菜畦里，介于菜与花之间，身份颇为尴尬。菜农视它为果实的先导，文人嫌它不够风雅，蜂蝶也只当它是粮仓。唯独我，每每见它开花，便觉得这小小黄花，开得理直气壮，不卑不亢，自有一番气度。

花开花落，秋葵结荚。待得荚老，取出籽来，明年又可播种。生生不息，原本如此。

黄花依旧开它的花，不管有没有人看。

2025·6·21

水龙吟·秋葵花

邹童

菜畦独绽新黄，风前自把金杯举。 纤苞乍破，猩心微吐，露凝香缕。向日初开，随阳低转，暗随时序。算蜂来蝶往，匆匆看罢，谁曾记，倾城妩？

一日芳华便去，剩枯痕、犹缠青缕。人间识否，此花心事，不关风雨。结子垂垂，来年还种，生生如许。叹浮名何用，无名开落，作畦边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