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每次扫地拖地,都能遇到许多头发,它们缠在扫帚上、拖把上,揪下来能有一小团。今日又如此,正好妻在旁边,于是,笑对妻说:要是在小时候,经常有这些头发,不知能换来多少江米糕呢?妻说:你攒起来嘛,说不上还能换来呢。我叹口气说:现在哪有这东西了。 </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生活在豫东的农村。那时候经常有货郎担着担子走村串巷。他们手里的拨浪鼓比碗口大得多,边走边转动粗粗的鼓柄,于是整个村子里都能听到“扑棱咚咚、扑棱咚咚”的鼓声,这时全村人都知道有货郎来了。货郎的担子里不仅放着针头线脑、木梳、镜子、染布的颜料等日用杂货,也有江米糕、糖豆等小孩爱吃的零食。这些杂货和食品既可以用钱买,亦可以用头发换。所以每当听到鼓声,孩子们都比较兴奋,纷纷在墙缝里寻找母亲、奶奶等梳掉存放的一团团头发,跑向货郎担,可以换来自己爱吃的糖豆或江米糕。</p><p class="ql-block"> 江米糕是怎么做成的我没有见过。据大人说,是用水、糖精和江米(也就是糯米)面一起和好,搓成圆柱型,再切成片晾干,而后在爆米花的机子里爆出来制成的,模样和味道类似现在的炸虾片,只是味道是甜的,所以孩子们特喜欢吃。当然也是那是的我最爱吃的美味之一。但是,我母亲的头发是不允许我拿去换江米糕的,因为我们家孩子多,条件差,这点头发也是宝贵的资源,母亲让我必须换成针线或其他日用品,可以用在我们衣物的缝缝补补上,而不能吃到肚子里。</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每每看到家庭条件好的孩子用头发换来江米糕吃得美滋滋的样子时,心里总是既羡慕又难受。这时,我便想起前院三奶奶来。三奶奶是我的堂奶奶,三爷在我出生前的两个月就去世了,他们没有子女,三奶奶孤身一人生活。等我妹妹出生后,我便和三奶奶住,有时在她那里吃。冬季里,每天晚上三奶奶的纺车声就是我的催眠曲;每天早晨,三奶奶会把我的棉袄、棉裤拿到厨房的灶膛上烤热让我穿,三奶奶把我当亲孙子一样看待。我到三奶奶那里,三奶奶便把她攒下的有些花白的头发团给我,让我去换江米糕。货郎老板会根据拿来头发的多少,用手在布袋里捏出几个江米糕来,有时大人在跟前会说,饶一个吧?货郎就会把手伸进布袋里再捏出一个来。</p><p class="ql-block"> 一眨眼离开故乡四十二年了,三奶奶和母亲都相继去世。当年的货郎担、拨浪鼓早就绝迹了,村里开了好几个大超市,商品应有尽有,孩子们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再没有用头发去换商品的了。头发似乎成了打扫卫生的烦恼了。可是,转念一想,一地的头发,不正是说明家有女人吗?这地上的头发不正是反映着家家的烟火气和幸福度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