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双栖

西京

　　晨光初绽，三号楼前的核桃树梢轻颤。两只灰喜鹊如约而至，头顶的黑色顶冠在曙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宛如佩戴丝绒礼帽的绅士。这对灵动的小精灵体态轻盈，灰白相间的羽毛层次分明，天蓝色的双翼在逆光中闪烁着绸缎般的光芒。

它们钟情于儿童乐园的秋千架，尾羽垂落，恰似两柄展开的折扇，在晨风中微微震颤。物业新贴的“爱护鸟类”告示牌上，还残留着它们昨夜啄食时蹭落的绒毛，如同几粒被遗忘的灰色标点。这对夫妻的筑巢技艺堪称精湛，巢穴隐匿于四号楼西侧的古银杏树杈间，由枯枝、塑料袋和毛线头巧妙编织而成。去年深秋，它们甚至从三号楼一单元无人居住的窗台上，取来一根钴蓝色颜料管盖，镶嵌进巢穴之中。

　　细雨绵绵时，尾羽稍短的那只常停驻在车库雨棚边缘，将淋湿的翅膀张成半圆。水珠沿羽梢滚落，在晨光中串成透明的珠链。另一只则热衷于收集孩童遗落的玩具，曾将一号楼小朋友的塑料发卡嵌在巢穴外沿，为整个四季增添了一抹闪耀的光芒。

它们偏爱表演空中特技，从垃圾房到快递柜的直线距离，却偏要绕过三丛冬青、两株女贞子，最后借力于程先生晾晒的格子床单。那床单上常印着浅淡的爪痕，仿佛是谁用铅笔草草画下的五线谱。

惊蛰后的清晨，三只雏鸟开始试飞，笨拙的扑棱将健身区铺满绒羽。穿粉红裙子的小女孩日日撒下杂粮，它们却只挑意仁啄食。前几天的一场阵雨折断了银杏的横枝，今晨见它们立于断枝残端互梳羽毛，晨露滴落的银线正好接住小区保洁员扫帚惊起的梧桐叶。

这对小精灵将城市丛林过成了童话。塑料戒指能闪烁整个夏天，奶茶吸管在灰羽间流转如霓虹。它们用尾羽在水泥森林里写诗，每个转音都落在春日的五线谱上，将寻常小区点缀成会呼吸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