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林节讨饭奉母》(一)

笑红尘

忽一日国立小哥发给我几张图片，让我翻译成简体字。我一看这是古董呀，还是清朝时说书先生的"册子″，旧时也称"梁子″。这本清朝评书册子是魏心广保留的《范林节讨饭奉母》，范林节是林县古代十大孝子之一，对于他的完整故事少有记载，很遗憾这本书上都是繁体字，错别字很多也没有标点符号，本人才疏学浅，如有疏误敬请指正。原文见下:

讨饭奉母(范林节哭灵成仙):人生莫重于敦伦，敦伦莫先于尽孝！盖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人子揭力尽心，难报于万一！深体其情，人子须当及早尽孝！惜乎父母日老一日矣，若孝心不笃，稍有迟慢，既亲没之后，即哭泣之哀！晨婚设荐，有何益哉！

今说一个贫穷气讨事母者，大众请听。

彰德府林县北乡姚村集下陶村，有一人姓范名林节，其父早逝。母赵氏，三十七岁夫故。林节七岁父亡，母子二人好善，恶言不出于口。林节祖居坟头村，今在下陶村居住。下陶村中间有三官庙一所，寓在庙内。又有范姓本族数户，自无田产乞讨为生，白日出外拾柴讨饭，黑夜住到庙内。母子二人安守，贫节过渡。其母在庙纺花，想起从前日子难过，因啒其子曰:

有赵氏坐庙堂自嗟自叹，奴把那从前事细表一番。你的父他在世无有正干，好做些小生意挣钱不闲。做生意运不好把本做干，后又到西山上去把柴担。每日间上山中去把柴打，姚村集去卖柴籴米花钱。暂能卖暂能吃暂且能过，打一日不卖柴腹内艰难。艰不艰难不难有夫可靠，无故里夫有病命染黄泉。我的夫绝了气尸卧庙裹，求邻里央本族买棺成殓。范本族来数人抬棺出外，抬到东郊外祖茔了前。我老坟在东村财庙北岸，这也是我先人早治坟田。我的儿你长大莫把娘怨，你看看为娘我难也不难！

儿曰:你说你难过呀，怨你命薄无福，前世你为何不修？你要前世修下鸿福，积下阴德，今世必享鸿福，何须用咱讨饭！虽然母亲盼儿长大成人，母亲你坐在庙里，儿去乞讨回来奉母亲，先用何如？

其母冷笑曰:我的儿真来生年幼，七岁孩童不知言！为娘讨饭思养你，你还讨饭把娘还。我养我儿成人大，望你富贵做高官。古来后生有可畏，焉知来者不能攀。暖呀！人之后生尤可畏，我之后生不能攀。我知我奴薄命苦，贫家还生贫家难！我知前世未有修，今世何能不讨饭！前世未修积下你，气死老奴哭皇天。

儿曰:我娘养我成人长大，娘欲教儿享荣华、受富贵、做高宫，是否？

母曰:我的儿，娘养儿成富家亦非容易，娘养儿比富家更受艰难！儿曰:我知我娘养儿多受艰难，不能比富家人有。但前世未修，自任命苦！

子母闲谈天色已晚，时至在冬，天短夜长，夜间寒冷。忽听更房起更，赵氏又哭诉曰:

一更里在庙堂，三官庙内奉宝香。奴在庙里住，奴我当扫堂。早年许过齐，母前领过香。因我前世未行善、无积德，生下愚儿郎。

二更里在庙堂，三官庙内奉宝香。奴虽庙里住，晨晚常上香。五荤我不吃，酒肉我不尝。因我前世未有修，欠阴功生下蠢儿郎。

三更里在庙堂，三官庙里奉宝香。奴先扫尘構，果品往上祥。葱蒜我不用，韭菜我不尝。因我前世无善功，欠阴功生下憨儿郎。

四更里在庙堂，三官位前焚宝香。洗心先涤虑，清茶往上祥。三从我尊守，四德尝未亡。因我前世未消孽、少诵经，生下懂儿郎。

五更里在庙堂，三官位前焚宝香。沐浴先净体，素供往上祥。水霜守坚固，志洁铁心肠。因我前世冤未懈、牵瀍绕，生下懵儿郎。

日月穿梭，光阴似箭，赵氏已四十六岁，林节一十六岁。赵氏在庙纺花用工，林节白画四乡乞讨。晚上在本村讨饭，讨回饭来先奉他母用，余下自用。每天如此，敬奉至上门时，一手提着柳桶，一手取的狗杖。他会唱个小歌，身靠门梆，取开铁板，两手捧着双耳，口内先冷冷几声，偏唱歌。饭主听是憎节，快与他送开饭来，他用手接着倒在柳桶，多少不能犯挣。主家若吃面食，亦给他面饭，再上门亦如此。勿论大小男女，教他唱歌便唱。或有小幼童与他玩戏，幼童教曰:节仔，你与我唱个姥姥痾驴粪！应曰:我与唱个《望南京》。两手捧着双耳，口里冷冷开口，唱是《望南京》。幼童截住路不教他过，节曰:你教你家过拨！幼童去地下拾了一个小石头，于路上横画一道，曰:节仔，我看你怎过？他就出了无奈，少不得就唱个姥姥痾驴粪。诚实如此，不提。

再表，林节到晚来与他母深床打铺，亦有歌云:春天打铺撑的长，我母登足得安康。夏天打铺撑的松，毕了蚊蝇蛟身虫。秋天打铺撑的团，盖的我母蹠秋寒。冬天打铺撑的繁，盖遮中衣螨盖枕。

林节与她母打起铺来，再去与他母提来便盆，放到床边，安致他母歇息。随后絻打开他的小铺，不解衣带，卧在沠，平安歇。夜间，每醒几次，纵要听听母动静何如？可言则言，不可言则止，至于东方未明，即起请安，又有歌曰:

我的母今夜间睡得朦胧，倒教我范林节喜在心中。愿我母多在世儿之天命，同宿到庙里边其乐无穷。每清晨三柱香三官叩禀，求护法保佑我母子西行。我虽是下愚人志向立稳，一心修先天道不恋红尘。一不怕父母严不准修炼，二不怕兄弟们事忙争工。三不怕妻与妾恩爱不断，四不怕子与孙牵缠不清。五不怕饮醉酒绕乱本性，六不怕二八女美色容形。七不怕无义财苟免苟得，八不怕发慎气怒气冲神。吾经年交新春一十六岁，精气神未漏泄身体康宁。有三畏合九思圣人言讲，朝闻道夕死可进道根存。吾也闻圣人云吾道一贯，吾愿求明师点中央黄庭。

范林节立下着冲天志向，培养内工外果。在外讨饭见路上有石子者，拾石修路。或有路负重任者，担挑送路。见河送河，或修达石教人过去。因己书理不明，就能学之人领教讲理识字。每日讨饭回来，母子跪到三官老爷位前诵经案，四时焚香。

一日，林节坐在庙门见世之男女不知行善，独知贪利，于是劝曰:

劝天下普众生宾实迷顽，俱都是贪富贵不结善缘。总明人因财帛机谋用遍，愚昧人欲富贵行诈弄奸。人家有己想有恶心发现，或偷盗或抢劫或去诓骗。人家富己想富倖倖行险，或暗谋或愚弄或昧心田。看财帛如姓命画夜打算，图贿赂打拐揭圈套银钱。贪银钱如贪色鬼头鬼脸，说真话买假药暗把人瞒。钱虽在油锅内也敢去辨，只要是能得钱不怕油煎。为银钱不顾那刑具受遍，为银钱不顾那辱骂不堪。为银钱不顾那邻族亲眷，为银钱不顾那人家笑谈。人贪财他也知说长道短，他见钱比人家更甚奸贪。见善人并不学人家良善，有忠孝合节义那记心间。尘世上方便事丝毫不辨，他一心想富贵银钱如山。岂不知人富贵皆有定限，非积德非行善难以富焉！若贪富不行善必有报验，犯王法或板枷或坐牢监。虽到时逃躲了王法究辨，不改悔久以后必遭天遣。尔莫说天株罚当下未显，恶到头必有报迟早不宽。遭天火被雷击偷抢物件，蝗虫食风电打疾病淹湹。此都是天罚那贪财不善，无义财难久享天理昭然。

林节劝罢，与母曰:咱母子在庙内居住已有二十年矣。母曰:正是。

母子二人过渡不提，单表光绪三年大遭荒旱，六粮不收，饿死人民血水成河，白骨如山。下陶村街坊人民已死大半，村每断烟。母子看事不好干，四年春母子逃到任村集西乡，有一窑洞居住。走时他母已有小疾，路上不能行动。林节背他老娘走路，走到窑洞以内，母病身染沉重，林节事奉不离左右，床边善事奉养。每日出外讨饭，乡邻都知林节是孝子，因他上的门来有给他米饭的，有给他面馍的，就是自己饿死，也不敢先尝。携回烹熟，和顺悦色捧至母前跪献母亲。母亲年老耳聋，问他吃饭否？他就跪到地下，鼓起肚来双手拍着，高声说道:我吃饱了。待母亲食余，然后才敢自食。无余便以薒、蒮充饥，至诚至孝，一毫不衰。

谁料母亲病症渐渐沉重，一日他母亲唤林节近前来，说:我时缠在病床昏沉困眼，有二位青衣童到我面前。他说的咱母子阳寿近很，要接咱母子人同登西天。就教我只早死心中惟愿，也免得穷命儿辛苦劳连。我死后儿只可草草墓殓，切不可况费钱分外作难。还忘儿学好人守贫正干，我纵死九泉下心也安然。赵氏说毕，又想起林节持学之事，恐他不能尽心修炼，因又啒曰:为人持学头一功，不害生灵与四牲。人生虽小配天地，天地君亲师为尊。在人尽心竭力辨，辨凡辨圣要殷勤。殷勤辨凡凡富贵，富贵修道必成神。成神成圣多自在，自在逍遥乐欣欣。红尘事情要扫净，扫净浮情好皈真。皈真自把先天保，保守先天了九心。真心秉正修大道，道在圣传修在人。人人都可学修炼，炼成金刚不坏身。身中自有先天宝，宝贝炼成脱凡尘。沉沦苦海逃出去，去上灵山见双亲。亲亲热热团圆会，会见诸佛祖仙真。仙真俱赴龙华会，龙华会上有安身。身坐莲台观自在，自在逍遥万亿人。万古千秋同一理，神降为人人修神。

林节听罢母言，又答曰:范林节睁二目满泪淋淋，我的娘在病床细听我云。你说那青衣童上神使者，迎接咱母子二人是何情音？我的娘你持学颇有功效，蠢孩儿无寸功天上无名。如上神差人来阳魂错要，儿只是冥王客鬼来勾魂。若母亲与童子西方去了，儿情愿扶持母一路同行。论后天不孝三无后为大，论先天与母走同享长春。

林节说罢此教语，大声恸哭，如在梦中展开二目视他母，曰:娘方说你死后草草葬殓，不教儿多费心分外作难。说起来生养儿大恩未报，儿应当尽心力分外加添。娘怀儿十个月十病九死，一塊肉分两塊胆战心寒。至生下母腹中骨血一点，一口气成两口母子分焉。儿尿湿儿移干娘就湿地，怀抱着小婴儿乳哺三年。抱怀中受尽了千辛万苦，无饥饱无寒暑养育儿男。倘姣儿有病症不敢失措，倘失措怨自己不怨儿男。恨不得把病症母替身上，儿身上出豆疹母愿身担。未曾吃先喂儿怕儿肚饿，未曾穿先儿衣恐儿受寒。劬劳恩不肖男未报一点，又不能报养育悔断肠肝。报母恩深似海难以尽表，单再表我的娘病症何焉？我的娘病症沉若有好歹，儿与娘一路行不在尘寰。我的娘你安歇儿去讨饭，等孩儿讨饭回再叙家言。

林节安致他母在窑洞安歇，出门讨饭倒在饭主门上，未敢多停就赶回走，回到窑洞门口未闻母声，赶紧进入窑门，见母不好。林节大呼几声，母气已绝矣。林节不禁泪如雨淋，哭泣之哀而讣曰:见母亲气已绝呼之不应，嚇的我真魂魄走了几分。哭声母归阴府悲声大震，娘与儿两离分如刀割心。母在世把为儿谆谆教训，教为儿立志向守穷安贫。母嘱言俱都是善言正论，无非望儿曺曹学做好人。早三日还嘱儿病有好歹，但恐儿作尽难格外费心。吾昔日做一梦神有书信，见二位青衣童传俺二魂。为什么不孝男这样苦命，坐窑洞儿讨饭死也甘心。从今后儿唱歌承谁听欣，儿再去把饭讨谁守洞门？慢说是讨粗饭再难承顺，纵然有肥甘味母亲不吞。怜母亲一生苦又贫又困，战糠糠归阴府谁扶亲身？愿母亲生在冥途等一阵，不孝男扶母亲同路归阴。

林节守着尸灵，哭声震地，惊动左右邻家，齐来看望。见林节身穿一件烂汗衣，面色黄瘦哭得要死。众邻人视之，无不下泪。乃各出善心，买棺成殓，又施茔地一所。林节望众叩谢，地主百叩，乃曰:不孝倘有高攀，亦当重报！地主曰:情毕无事。节曰:不孝有数句浅言，大众愿听？众曰:请言。

贫林节跪流平不禁泪淋，尊一声众乡邻细听我云:不可说贫穷人不当孝顺，想贫人般养儿更费苦情。吃设吃穿没穿度用饥谨，下苦力挣得钱尽与儿吞。宁自己受冻饿纵不怨恨，操的心血碎养儿只成人。又有说贫穷人讲什孝顺，到后来发了财再报娘恩。说此语真来是见浅性蠢，难道不发财不要双亲亲。细体情父母前早把孝尽，奈父母年高迈能享几春？试看我父母前难尽子分，既得财想尽孝父母不存。我说这都是我亲身阅忖，众乡亲各自回教训儿童。

邻人听罢劝言，天色已晚。林节又叩谢毕，各自回去。林节送出亲邻门外，转身回去又跪到他母灵前，越哭越恸。试思有母依靠，我母无母依靠何人？况吾身子即吾母生仔，吾母已死，即刻随母死矣！至晚哭到天明，伤心至极，绝气而亡。

邻人天明进窑洞视之，见者无不吊泪。众邻曰:此人一死，可见此人只知有母，不知有己。随母一路而行，此乃仁仁君子，诚实孝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