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土高原

兵相

黄土是纯粹的，山川没有动人的许诺，也没有秀美的使命。

在黄土高原，风就是风。风不会欺骗，却敢肆无忌胆地掀衣搜你的身，是怕你带走窗花，秧歌，山丹丹。

土地就是土地，不知痛苦不会说谎，只长庄稼，喜爱高梁谷子。春天里，马刺角、喇叭花、蒲公英……知名不知名的都拱破地皮，不声不响走高，接近地皮的它们，是黄土高原最低矮的居民。

走近了，羊群并不是白云，安祥地吃草，时不时咩咩叫上几声。我和一朵野花眉来眼去，等待从羊背上滾下红色的落日。

夹在石缝间的一棵小草，开黄色的花，小家碧玉似的令人疼爱，能把岩壁活成天堂。

在黄土高原，一座山用全部的力量举着一棵树，树孤独地举起天空。树都忌惮冬天，每棵树都要装死九九八十一天，才泛出一点点绿。

你要相信，种下的南瓜，豆角，向日葵，都不要人管，自己开花自己结果。香喷喷的小米饭是用柴火烧熟的，你会敬佩山坡上抗旱的谷子。

在黄土高原，天宽地广，一道道沟一道道梁，拉不上话话就招一招手，要爱就往死的爱。

喝朋友的喜酒，要走几十里路。新娘穿着对襟红袄，盘腿坐在热烘烘的炕头上，递给你一把喜糖的时候，就像让人温暖的祖母。相信不久，新一代生命将在黄土高原上诞生。

在黄土高原，缺水不缺秧歌，跳起来山川土地就激动起来。越是贫脊的土地，越是生长民歌，唱得花草树木高梁谷子走向天空。一阵歌声，把我引到窑洞前绣鞋垫的女子面前。

就想住些日子，或者背上一袋子民歌，走遍黄土高原，不寂寞，不迷路。遗憾，民歌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