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冬冬

大家族在汕头团聚，近三天的时间里，宴饮和游乐不间断，喜庆和热闹不间断，欢声和笑语不间断。 我亲爱的姨丈石先生特意为这次团聚即兴赋诗两首，并将这两首诗赠予本人。本人深感荣幸，且佩服不已。 特此，将这两首诗作为本文序言。 家族女神，衣锦还乡（一）群星簇拥盛况扬，远征女神祖家返；独闯天下乃少女，衣錦还乡尽吉祥。高府修就栋梁才，千锤百炼比钢强；科技前沿硕果壘，功成名就英名传；扶弱爱幼多善举，低调做人不张扬；携眷返祖拜父老，亲人沸腾热泪淌；相亲相爱一家人，激情澎湃诉忠肠！（二）故地重游同平路；穿越时空忆愁畅！族人围坐茶炉旁，各种节目逐登场；舞蹈歌剧演唱会，自导自演自欣尝。幸福指数已暴满；相亲相爱情义长！感叹时光在飞奔，相聚时间太短䀸；离别一步三回头，期待何日再聚首？身历其景何感受？请入“美篇”见其详！ 2025年6月16日，我们姐妹仨携手双亲自鹏城乘高铁归汕。 当列车风驰电掣穿过山峦，终于抵达汕头站时，迎面而来的是大风和骤雨，同时出现的还有三张熟悉的面孔——阿珂、阿泓和凌凌，他们亲昵的呼唤与笑语，顿时让周遭的风雨变得无足轻重。 手中的行李箱立马被接了过去，潮润海风裹挟着我们的嘘寒问暖，将我们的思念送到亲人身边。 又是一年相聚时！ 傍晚时分，灯火初燃的包房内，茶香氤氲，杯盏相碰。小舅舅以他醇熟的手法炮制功夫茶，长辈们围炉叙话，笑语盈盈，暗香浮动。 我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当然也不甘寂寞，阿泓当仁不让，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功夫茶枝艺稳坐当中。 在茶汤蒸腾的热气中，此起彼伏的问候与叮咛，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插科打诨交织在一起，像是久候未闻的暖调乡音，暖了心也润了眼。 大家庭聚餐就此拉开序幕。 熟悉的身影渐次出现在眼前，团团围坐，或闲话家常，或聊表相思…… 一碗灯火亲如旧。 长辈们追忆那些旧年的汤香浓淡，少辈们分享当下的新鲜趣事，清亮笑声不时荡漾开来…… 我辈们在杯盏错落间送上祝福——家人间那延绵不断的温热情意，历经世情淘洗，愈发醇厚，缭绕于心，无有散时。 一盏灯火，一釜汤羹，照见的是尘世间最纯粹的情感。 大合照必须安排上。 我们无需言语修饰情谊，不过是围拢而坐，灯火映着面容，汤羹仍暖在齿喉…… 咔嚓咔嚓，人间至亲的身影定格在相框里，也定格在心里。 第2天一早，妹妹来接我去姨姨家。 酒店冗长的走廊，承接着我们缓慢的脚步，却盛不下我们的欢声笑语。 宾至如归，远道而来的不适一扫而空。 姐妹仨的状态那叫一个放松，坐的坐，躺的躺，哎呦喂，这怎么还舞上了？！ 哈哈哈，怎么舒服怎么来。 王老太和石老丈还坐得住吗？ 他们不但坐不住，还做起了麦霸，停都停不下来。 欢乐的气氛被两位老歌手推到了高潮，试问，谁又能坐得住呢？谁不想也高歌一曲呢？谁不想载歌载舞呢？ 中午饭在小舅舅家吃。 都说会做饭的男人最帅，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的男人就更帅。如果咱小舅舅说他是第二，怕都没人敢说第一。 大伙围桌低首，捧起盛着燕窝的细瓷白碗，暖意自指尖沁入心里。 小舅舅舀起一匙鲨鱼皮浓汤，热气微微扬起，细细香味随其弥散。 香浓温热的养颜汤滑下咽喉，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柔光，眼睛顿时亮晶晶。 厨房里的煮汤的高压锅还在轻吟不绝，愈烧愈浓，愈熬愈稠，饱含海物之鲜，也融尽了岁月的滋味。 中餐的高蛋白浓汤还没有消化完，又到了晚餐时间，大家族齐聚金碧辉煌的帝豪酒店。 开胃的小茶先喝起来，开心的小天儿先聊起来。 店堂高处的水晶吊灯在此起彼伏的笑声里轻微摇曳，在暖色调的墙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窗外夜色渐深，暖帘上晶莹的水纹在灯火映照下像是片片清凉的流瀑，让室外的滚滚热浪难以侵入这方小天地。 舌尖掠过蚝烙的鲜香，味蕾随着这一道道潮汕风味复苏。 原来，味至深处，终归是根脉里未曾褪色的旧日情深。 欢乐聚餐的余韵，渗透到合照中。 远行的人总会珍藏每一张合照——原来每一次出发都为了归来，因那灯火可亲之处的那一张张熟悉的笑靥。 唯有回眸，望见这一场场的相聚，望见每一次团聚里所积蓄的温情之力。 我们渐渐懂得，漫漫行路中，向着家园向着亲人的每一步，本身已在定义所谓方向。 我出生在汕头，小舅舅说：“一定要到你出生的摇篮去看一看。”是啊，摇篮啊，于我而言多么神圣的地方！ 同平路53号3楼，我出生的地方，在小公园旁边，现已收归政府。为什么我饱含热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小公园走起。 漫步石板路上，一栋栋斑驳的骑楼默然矗立，如同岁月里未曾磨损的印记。 小舅舅指着那栋百货大楼说，当年的一根针一条线都要到这里来买。那时的百货大楼，有多接地气，就有多唯我独尊。 长辈们忆起当年放学结伴于此嬉闹的情形，手指轻抚着巷角青砖，像是缓缓翻开一本珍藏已久的青春手札。 第3天中午，大家族再次集中在行运龙凤茶楼。 明档厨房，炉火炽红，烹煮着活色生香的美味。 亲人们一边入坐，一边说说笑笑，连同那蒸腾的菜香，一并融入午间微醺的风里…… 众人围坐，品尝地道茶点小吃。大伙啜饮着香茗，讨论着送入口中的美食，以及与此相关的人和事…… 食物滋味在舌尖缠绕，恍若把过往的时光细细咀嚼。 饭后，众人移步至金色家园会所。麦克风已准备就绪，大屏幕也亮了起来。 偌大的厅堂，任我们一展歌喉，任我们翩跹起舞。 乐曲声起，两位老麦霸抓起话筒，一曲曲老歌唱出了当年的情怀，风采依旧。 小朋友也不甘示弱，在大庆叔的带领下，梓豪也放声歌唱。 这谁呀，别人还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她自己就尾巴翘上了天，像个大明星一样向观众一一握手致意。 哈哈，这是唱呢还是演呢？ 我家千年老二又开始舞上了，这不明晃晃的喧宾夺主吗？ 唱歌的人呢？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千年老二心里一定美滋滋：“跳自己的舞，让别人无台可站。” 我说几位歌手，你们也没太没有作为歌手的自觉。况且，一个不会抢占舞台的歌手，不是一个好观众，哈哈…… 歌声不绝，舞步如涟漪层层铺展，朦胧的光雾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光晕里。 欢乐细密地织进每一个掠过的音符，喜庆就像浮游在我们周遭的光斑点点。 此刻的祥和，是所有人沉入这柔软声浪与朦胧色彩里不约而同的微醺摇摆…… 年轻人喜欢唱一些温婉的有调调的歌，喧嚣如退潮般隐去。 话筒在众人手中流转，灯光暗下，唯余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彼此的脸。 此时无人再笑闹，旋律似水般在房间里静静流淌， 歌声中，我突然明白，岁月深处，情意早已酿成了无声的歌，在此刻的乐曲里悄然融化。 你以为这只是一场载歌载舞的卡拉OK吗？不不，就在楼下，一场场激烈的乒乓球博弈正在酣畅淋漓地进行中…… 晚饭直落。 歌厅秒变餐厅，条桌秒变四方桌。珍馐美馔如行云流水一般依次端上饭桌。 此刻，灯光似乎都有所感应，柔柔铺开，轻轻浸润着四面的墙壁，像在窗边笼起了一层橘黄的薄纱；又像是泼出淡金的釉彩，流泻在四方的桌台上与亲人们含笑的眼角边； 大锅汤羹在中央咕咕嘟嘟冒着热气，白烟袅袅，香味弥漫。 浓汤如暖泉缓泛微澜，油珠如珍露漂浮不定。甜糯的玉米，新鲜的冻蟹，烟熏鹅，大虾……琳琅满目，数都数不过来。 新鲜的鸡丝和蚝肉在火锅里翻滚，随流波时展时舒，嫩绿的时蔬正轻漾其间。 鲜气拂面时，喉间已温温泛暖。 餐罢余韵未消的暖意里，金色家园会所里灯光柔和，茶汤腾起白雾袅袅飘摇，融化了旋律间的距离。 当《难忘今宵》的旋律悠然响起，记忆的皱褶也随歌声舒展，旧日时光里所有的笑颜又在旋律里浮现、重映。 我们齐声合唱，在歌声中回味，也在歌声中展望未来。人人眉眼舒展，笑颜如绽开的花瓣。 这方水土，这方人，每一次归来，都仿佛为灵魂重新注入了温热的泉流。 每一回告别，纵然山长水阔，但总有一盏灯在潮汕的屋檐下为我们亮着，总有一壶工夫茶在等我们，宛如亲情的温热与恒久…… 在生命潮汐起落之间，那是血脉深处，永远不会干涸的港湾。 当开往深圳的列车缓缓驶离站台，窗外城市渐行渐远。 我轻轻抚摸着行囊里鼓鼓囊囊的包裹，那里面何止是食物，分明亲人们塞进去的整个潮汕雨季的绿意与温存。 原来，深情所向，正是这条归乡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