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七年冬月的一天,吃过早饭,告别家乡,坐上生产队的马车,一路向北出发。</p><p class="ql-block"> 由骡子驾辕的马车走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时分才抵达我要出发的车站坊子站。(电视剧《南来北往》中的红阳站)我拖着早已酸麻的双腿走到站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外墙涂装米黄色的德国建筑群。候车室里,几只日光灯管高悬,银白色的灯光铺满整个空间。那个夜晚,我在候车室的木条椅上或躺或坐,迷迷糊糊地挨到天明。</p> <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售票室开始售票,我买到一张手写的纸质车票,发站是坊子,到站是迎春。</p><p class="ql-block"> 上午10点多,随着一声汽笛长鸣,黑色的蒸汽火车头拖着十多节绿色车厢缓缓进站。近距离观察这条钢铁长龙,震撼之感油然而生。站在站台上,列车宛如一堵高墙;走进车厢内,又好似一间宽敞的房子。踩着红褐色的地板革,坐上青绿色的座椅,看着两侧吊在窗户顶上的行李架及各式各样的行李,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新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身着铁路制服的男列车员服务十分热情,一会儿提着大白铁壶为旅客送水,一会儿清扫地板上散落的果皮果壳,还不时地擦洗地板。那时候的列车员,既要开关车门、迎送旅客,又要负责车厢保洁,还要烧锅炉供暖、烧茶炉供水,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列车驶过山海关,白雪覆盖了大地,整个世界变得洁白而明亮。茫茫雪地上,不时能看到挺立的玉米、葵花秸秆,在风中倔强地摇曳。沿途村落稀疏,人烟稀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沈阳换乘后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车厢内暖气很足,车窗上依旧白天结露、晚上结霜。清晨结满了千奇百怪的窗花,靠窗的旅客便童心大发,不是用指甲在上面画画,就是对着玻璃呵气,让苍莽的冬景透进车厢。</p><p class="ql-block"> 夏天乘车的体验则截然不同,车厢里连摇头扇都没有,只能开窗通风,不过这样倒也能更清晰地欣赏远处的景色。若坐在中间车厢,列车转弯时,便能看到整列火车的全貌:冒着黑烟、吐着白汽的车头,没有窗户的行李车、硬座车、硬卧车相互链接在一起,像一段绿色的长城。但美中不足的是,车头黑烟囱喷出的烟尘颗粒时长会飘落车厢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大学后,火车成了连接学校和家乡的唯一交通工具。那时的绿皮火车逢站必停,平均时速不足30公里。为了方便长途旅行改签换乘,我有时会买一本全国铁路简明列车时刻表。当时一个车次的时刻表,并非从始发站到终点站依次排列完,而是如同报纸编排,若第一版载不完,可能会转至其它版。</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列车,尤其是春运期间,晚点是常有的事。对照时刻表,便能准确推算出晚点时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铁路局管内的列车上,车厢内再拥挤,流动售货车也能穿梭不停。售货员边走边喊:“香烟瓜子火腿肠,啤酒饮料矿泉水嘞——”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借个光、让一让”“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烤鱼片,来,腿收一下”。有时,我也会买上一瓶啤酒、一袋烤鱼片、一包花生米,边吃边喝,打发这缓慢又无聊的旅程。</p><p class="ql-block"> 当火车缓缓进站,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厢微微晃动,不用看站牌,就能知道到到站站名。小贩们在站台上吆喝声此起彼伏。车到沟帮子站,“沟帮子烧鸡,沟帮子烧鸡,五块钱一只”。</p><p class="ql-block"> 那时物流不发达,商贩售卖的都是当地特色食品。听到“狗不理包子”“德州扒鸡”的吆喝声,自然就知道到了相应的车站及城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时光飞逝,高铁时代,绿皮火车成了铁路客运的配角。如今旅客乘车时若想用餐,可以扫座椅上的二维码点餐,约定12306送餐到某站站台。如同在家中点外卖一样方便。但那些充满烟火气的站台小贩,却成了记忆中的风景。以上点滴记忆,每每想起,人在旅途的景象依然浮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2025年6月2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