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三杰•江阴之光

一茶一世界

“红润凝脂花上纔过微雨，翠匀浅黛柳边乍拂轻风”（刘半农•手书对联）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座城市的灵魂，彰显着一座城市的气质和品位。江阴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其中“刘氏三杰”，就是江阴现代文化精英中的代表。文化更是一个地方的魂和根。江阴是一座文化厚重之城，从春秋延陵吴季子，到千古奇人徐霞客，再到刘半农、刘天华、刘北茂“刘氏三杰”，一直到当今中国书坛泰斗、诗人沈鹏，名贤辈出、延绵不绝，他们代表了江阴的文化品格与文化高度，为江阴积淀了厚重的历史文脉。 刘氏兄弟故居，位于江阴市西横街49号，占地面积4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250平方米，硬山式砖木结构，坐西朝东。现存前后2进，面阔3间，侧厢2间，另有前、中、后3个院落，是一座具有江南民宅特色的清末建筑。该栋建筑由刘氏兄弟曾祖父刘荣（字荫荣、名延赞）建造，距今已有160多年的历史了。2013年5月，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五四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先驱、文学家、语言学家、中国白话诗的开拓者和奠基人刘半农（1891一1934）；中国现代民族音乐事业的开拓者、作曲家、演奏家、民族音乐的一代宗师刘天华（1895一1932）；二胡演奏家、作曲家、音乐教育家、民族音乐大师刘北茂（1903一1981）三兄弟就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并从这里走向了世界。从20世纪到80年代，长达60多年的历史跨度中，刘氏兄弟前赴后继，不断追求真理，始终站在反封建的旗帜下冲锋陷阵，以求实创新的精神，为弘扬和发展祖国民族文化呕心沥血，作出了彪炳千秋的不朽业绩，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爱戴，被誉为江阴“刘氏三杰”。 刘氏兄弟故居平面呈T型。大门临街，门洞开在围墙上，两扇木制的实拼门，髹黑漆。粉墙黛瓦、雕花窗格的江南特色建筑，像一幅久浸在墨色水中的画，濡散着旧院深幽、静寂之感，斑驳的石阶布满苔痕，引人步履轻巧。大门内是前院，中间有隔墙将院子分为内外两院。外院种植花草，内院两墙角有花台，里边是刘氏兄弟的父亲刘宝珊当年手植的红天竺，历经百余年风雨沧桑，如今依然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每年结出红果累累，象征着刘氏兄弟的高尚品格，顽强毅力和永恒的精神。 第一进房屋用板壁隔成三间。中间是过堂，供人员进出和放置什物之用。左（北）一间是上房，是刘宝珊和其妻蒋氏的卧室，刘氏兄弟都出生在这里。 右（南）一间是刘家私塾。刘宝珊在光绪二十二年（1896）考上秀才，有了当老师的资格，便在家设塾授徒，很快远近闻名，家境也因此好了起来。刘半农、刘天华先后在这里，接受父亲的启蒙教育，为日后的成就打下了坚实基础。教室后边一小间，为刘宝珊的书房兼办公室，对面一小间后来是少年刘北茂的卧室。第一进的梁架在1926年的直奉大战中被炮弹击中坍塌，后来刘半农留法回国后修复。 第一进与第二进房屋之间是仅宽三米多的小院，院内有两株桂花树（一株是金桂，一株是银桂）。刘氏兄弟是闻着她的幽香长大的，有着很深的感情，以致后来刘半农到了北京大学当了教授，还念念不忘这两株桂花树，作了一首白话诗，题目就叫《桂树》：半夜里起了暴风雨雪，我从梦中惊醒，便想起我那小院子里，有几株正在开花的桂树，它正开着金黄色的花，我为它牵记得好苦……两株桂花在日寇占领江阴期间，被日本兵伐了当柴烧了。现在的桂花树是20世纪90年代对故居修缮时重新栽下的。 第二进3间房屋为硬山式砖木结构，以板壁隔成3间。正中一间是客堂，是刘家接待客人和过年过节祭祀先祖的地方。1926年夏天，刘半农从法国留学回国，以法国国家文学博士荣归故里。这时，二弟刘天华亦已到北京大学教授音乐，享誉京城；而三弟刘北茂是燕京大学即将毕业的高材生。暑期，兄弟三人相聚老屋。这时父母早已去世多年。刘半农对天华和北茂说，我们刘家能有今天，全靠夏氏祖母，我们不能忘记她老人家的恩德，便提议将客堂命名为“思夏堂”，以表示对夏氏祖母的怀念和感恩之情。 客堂南北两间，分别是刘半农和刘天华的卧室。南边一间为刘半农的卧室。清宣统二年（1910），因为母亲蒋氏病重，按照旧俗，年仅20岁还在常州府中学读书的刘半农匆匆与比他大三岁的朱惠英结婚，为母亲冲喜。然而未过几月，母亲还是去世了，时年还不到50岁。刘半农和朱惠英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现在的卧室，按当年刘半农和朱惠英完婚时的情景进行了复原陈列。 客堂北边的一间，是刘天华的卧室。1914年冬，由上海返回江阴的刘天华在华士的一所小学教书，父亲刘宝珊突然患病，长兄刘半农亦从上海赶回来照料父亲。为给父亲冲喜，刘天华与殷尚真结婚。然而，冲喜并未给父亲带来好运，翌年一月底，刘宝珊还是去世了。父亲去世以后，刘天华又遭失业，心情异常烦躁。凭着少年时跟涌塔庵彻尘和尚学过丝竹的功底和在常州府中学和上海开明剧社的实践，刘天华在这间卧室里日夜苦练二胡、琵琶，并练习作曲。功夫不负有心人。刘天华在这里创作出人生第一首二胡独奏曲《病中吟》，开创了中国二胡独奏的先例，也为日后成为一代宗师奠定了厚实的基础。现在卧室的床、条几、梳妆台等家具，还是刘天华的遗物。 客堂后面是纺织间和厨房间。当年他们的夏氏祖母经常在这里纺纱织布，解决全家老小的衣被。后来又是他们的母亲蒋氏辛勤劳作的地方，以致过度劳累，仅四十多岁就患病去世了。 后天井是刘家的生活区，东北角有一口水井，水质甘冽，供刘家洗衣做饭、浇园。这里也是刘氏兄弟喜欢玩耍的地方，小时的刘半农常常在这里陪伴母亲洗衣、做饭，喜欢看水井里自己的影子，母亲怕他掉到井里，便经常叫他，以至母亲去世多年，他还想起当年的情景，专门创作了一首《看井》的诗：阿彭快来，你又去看井了！这是母亲的声音。分明是眼前的事，可已过了二十五年了。从这首诗的字里行间，可以体味到刘半农先生对母亲的深厚感情与深切怀念之情。 在天井北边厨房的窗户下，有一个用青石作面的石台，是刘家平时浆洗衣服的地方。每到初夏、小麦收割磨成面粉后，江南人家都要做一缸甜酱，做甜酱最重要的是要太阳晒，这个石台这时便成为了晒酱的地方，因此称为“晒酱台”。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常州府中学停办，刘半农和刘天华失学回家。天华参加了江阴反清青年团执掌军号，而刘半农一心想做革命党，想去投军，却遭到父亲和新婚妻子的反对。他便采取不吃饭，晚上躺在晒酱台上不回房睡觉的办法，最后迫使父亲和妻子妥协，到苏北清江的一个旅当了兵。这个晒酱台是这一历史的见证，如今仍保留着。 在水井的另一旁，有二个石柱础，这里也有一个动人的故事。1915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天华先生坐在井台旁的这个石柱础上，拉二胡纳凉。清风徐徐，月光从竹叶丫的缝隙中洒下一片碎玉，他拉着拉着，忽然想起苏轼的《前赤壁赋》来，他想：月夜可以入诗，我何不借月夜为题材作一首乐曲呢？于是，他把灵感凝聚在琴弓上，大胆地把月白风清的意境创造性地融入乐曲之中，另一首二胡独奏曲《月夜》，就这样诞生了。 在刘氏故居的后门外，是刘家的一块菜地和竹园。当时的江阴城历遭战火破坏，处于城西隅的西横街一带有不少空地。菜地和竹园也是刘氏三兄弟的乐园，他们常在这里捉蟋蟀、捕萤火虫、听虫鸣鸟叫，并练琴、吹笛。鸟儿美妙的叫声给了刘天华创作的灵感，二胡独奏曲《空山鸟语》，就是在家乡的时候形成的初稿。刘半农在1917年夏赴京任教北京大学以后，还念念不忘家中老屋后面的竹园，创作了一首《听雨》的诗歌：我来北地将半年，今日初听一宵雨。若将此雨移江南，故园新笋添几许。这首诗真切表达了刘半农的思乡之情，后来经著名语言学家、作曲家赵元任先生作曲后，成为20世纪20年代一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 刘氏兄弟故居，历经百余年风雨沧桑，在江阴这座古老而充满烟火气的城市中，宛如一条时光隧道，静特地躺在老城的怀抱里，承载着无数江阴人的记忆与情感。1992年，中国现代女作家冰心为江阴刘氏故居题词“刘氏三杰，江阴之光”。2005年，原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为江阴刘氏故居题词“国乐之魂”。 步出旧院时，夕照穿过云层温和地拂照下来，那一首半农先生不朽诗作《教我如何不想她》依然回旋于深院旧宅之间，歌声穿过历史斑驳墙壁与百年时空，恍然使人感到，前贤风骨犹存，那不曾冷却的跫音依然回响在此间天地每一刻当下。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儿残霞，教我如何不想她？（1920年9月4日，伦敦） 全诗总共112字，却绘形绘声地引用了一大串触人遐思的形象，加上一声声深情的咏叹，一下子把你带进了思乡、恋国的梦幻里。正是这血脉不息的执着的歌声，自尘风雨霭中扬起琴弦，在历史余音尚未消隐之际，它正叩醒着新天新地的寂静黎明；而曾经铁马冰河踏破的尘世喧嚣，此刻纷纷落在弦上化为清润之响，终于让那穿越时空的弦音，于人心深处拔开浓雾；那是亘古不移的人间正气，正乘着今日人们指尖的清亮，从历史灰烬处奔涌而来，一路飞向更高的未来。 燃烧的岁月，怒放的生命。刘氏三杰，新文化运动的“闯将”，他们不仅是江阴人、更是中国文化名人的杰出代表。他们以高标卓识的文化造诣、高风亮节的品格情操、情系家国的赤子之心，成为江阴人民的骄傲和自豪。他们是名士、是诗人、也是学者，为弘扬和发展祖国民族文化呕尽毕生心血，虽然都已去世，但取得的成就和贡献，足以彪炳史册，也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百年恰是风华正茂。江阴不断挖掘历史文化资源，在传承“刘氏三杰”文脉的基础上，培植城市历史文化之根，彰显江阴人文特色之美，让“教我如何不想她”的优美旋律，在江南大地久久回荡。 策划：一茶一世界摄影：一茶一世界撰稿：一茶一世界配乐：一茶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