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的首次自驾游（三）平遥古城

刘金刚

（一）龟城传说

诗曰:

背负神甲千纪寿，头顶天河万涛光。

驮僧渡劫取经路，报恩化难功一桩。

只因三藏轻践诺，脱壳成仙成泡汤。

无可奈何入凡尘，鼋落三晋平陶乡。

注:“平陶”:即山西晋中市平遥县。

关于平遥古城，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神话故事，这得从小说《西游记》中唐僧师徙西天取经说起。

唐僧师徒西行途中行至车迟国时遇通天河受阻，夜宿陈家庄，巧遇河中妖怪灵感大王祭祀，孙悟空、猪八戒与其斗法通天河，救得童男童女。

这灵感大王的原形是观音菩萨莲花池中的金鱼成精，来到此处后与通天河原来的主人老鼋争斗，老鼋不敌，这妖怪便占了老鼋的府邸，并在此为害一方，强迫百姓献童男童女祭祀。

由于幸得唐僧师徒和观音菩萨襄助，降伏了灵感大王，老鼋得以重掌通天河，为了报答孙悟空，驮着唐僧师徒渡过了通天河并请求唐僧帮忙代问佛祖自己几时能脱本壳，修成人身。唐僧师徒到了灵山却忘记了这件事情，致使返程时，老鼋不愿帮他们渡河，唐僧师徒和经书纷纷落水，这便是唐僧取经的第八十一难。

　　后来老鼋离开了通天河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一路向东经黄河、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辗转来到了汾州平遥（唐贞观年间平遥隶属汾州）境内，在候甲水（《水经注》称胡甲水，今为昌源河）安顿下来。

“龟虽寿，犹有竞时”。由于难以实现脱壳成人形的夙愿，这只通天河神鼋寿终正寝后的躯壳便化做平遥城留存于人世，因此整座平遥古城宛如一只乌龟向南爬行，也就有了“龟城”这个称号。

从高空俯瞰整座古城，周长约12多华里的城墙，点缀着3000个垛口、72座堞楼，象征着孔子周游列国讲学时的3000弟子、72贤人，构成了“龟城”的龟甲轮廓；古城内四大街、八小巷、七十二条蚰蜒巷形成八卦图案，则构成了神鼋甲背上的龟寿纹。而神鼋的头尾和四肢则化成了古城的城门，因此古城有六座城门，而且各有象征和寓意:南门（迎薰门）为龟首，面向中都河，可谓“龟前戏水。山水朝阳，城之修建，以此为胜”，南门外原有水井两眼，喻为龟之双目；北门（拱极门）为龟尾，是全城最低处，城内所有积水都经此流出；东西四座瓮城两两相对，上西门（永定门）、下西门（凤仪门）和上东门（太和门）的外城门向南而开，形似龟之三足向前曲伸，惟有下东门（亲翰门）的外城门径直向东而开，据说是古人建城之时，怕“龟”爬走，而将其左后腿拉直，并用绳索拴在城东8千米处的麓台塔上。

　　也许正是神鼋显灵，才让这座始建于西周宣王时期（前827年—前782年），重建于明代洪武三年（1307年），迄今有2800多年历史的古县城完整的保存了下来，成为研究中国明清时期县级城市建设规划和建筑风格的杰出范例和鲜活标本。

（二）初识平遥

 前面杜撰了一段关于平遥古城的神话传说，无非是让大家对平遥古城的历史文化、设计理念、建筑风格有一个直观形象的了解。废话少说，还是书归正传。

8月22日下午三点半，我和老伴走出乔家大院景区，驱车前往平遥古城。

从乔家大院到平遥古城约40公里的路程。伴着秋日午后温暖和㫬的阳光，车辆行驶在古老且厚重的晋中平原黄土地上，车轮滚滚中道路两侧的村庄、田野和树木向后飞掠，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我们便透过现实与历史的交织与重影，实现了从百年大院到千年古城的时空穿越。

　　初见平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雄伟壮观的古城墙，青砖砌筑的外墙、马面、挡马墙、垛口及城墙上的敌楼，高䇯绵延数千米，将这座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文化的古城团团包裹，古城外静静流淌的护城河，河畔硕槐苍劲，茂柳垂丝，宛若一条碧绿的绸带环绕着古城，让人顿生一种深入围城一探究竟的冲动。

因古城区内禁止车辆进入，我们将车停在上西门附近的停车位.坐景区电瓶从上西门瓮城进入古城区，一路穿街过巷，七折八捌，最后入住距下西门不远的永兴和客栈。这所古民宿紧临西大街街面，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坐南向北，上下两层，前店后宿，房屋拥有精巧的木雕、砖雕和石雕配以浓重乡土气息的剪纸窗花，具有典型的明清时期四合院特色。

　　拉我们老两口入宿的电瓶车师傅就是我们入宿客栈的老板，他是平遥古城的原著民，这座四合院建筑是他祖上留下来的，位于当时平遥古城最繁华的金融一条街上，紧临最著名的日昌升票号，晚清时期也经营票号业务起名叫永兴和。现在这座宅院由他和他弟弟哥俩经营，临街门面是饭店，后面两层建筑做客栈，仍沿用祖上留下的“永兴和”做为店名。

　　他向我们介绍说:“小时候听他爷爷讲，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全国大搞建设，不少古城都被拆了。而当时平遥实在太穷，拿不出钱来改造，这才把老城区完整保留下来”。同时他指着古城墙道:“这城墙全都是明朝留下的。城里的街巷、寺庙、店铺、宅院，基本都保持着明清时期的原貌。现在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座保存得这么完整的古城了。”

这不由得让人心生感慨和无奈，在那个大干快上、热火朝天的年代，全国各地又有多少历史文化古迹被拆迁或遭受破坏，就连举世闻名的北京古城也未能幸免，以致于让中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妇都感到痛心疾首，成为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文脉传承史上的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而平遥，这座穷的没有钱拆的古城却奇迹般的完整保存下来，实在是幸甚至及。这正是:

神鼋显灵命在天，只因无钱得保全。

平遥古城韵悠长，世界珍宝文脉传。

　　“窥一斑可见全豹”。尽管我们坐电瓶车只是走了从上西门到下西门之间的区域，但从我内心可以毫不犹豫地推定，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筑城历史最悠久、设计理念最独特（龟形设计、六座城门）、古迹保存最完整、县治功能最齐全、晋商文化最深厚”的古城。也正是因为这五宗“最”，让平遥古城成为中国四大古城（安徽的徽州古城、四川的阆中古城、云南的丽江古城、山西的平遥古城）之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并先后斩获“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十大遗址”“中国九大千年古镇”“国家5A级旅游景区”等众多殊荣。

与平遥初面，我便被这座古城特有的魅力深深吸引，从此也深深爱上了这座千年古城！

（三）市井漫步

县小城墙固，千年今尚存。

新风观闹市，旧迹见衙门。

（摘自朱帆诗《游平遥》）

五点多入住客栈，先是洗浴休息，日暮时分，老两口走出客栈，开始游览平遥古城。

斜阳夕照日升昌，匾额犹挂旧名堂。

厅内忽闻算珠响，汇通全凭票一张。

我们沿着号称“大清全融第一街”的西大街信步东行，在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日升昌票号旧址前驻足留影。日升昌是中国第一家票号，被誉为中国现代银行的开山鼻祖。从清道光初年成立票号到歇业，历经一百多年，曾经"执 中国 金融之牛耳"，分号遍布全国35个大中城市，业务远至欧美、 东南亚等国，以"汇通天下"而著名，在中国商业史和金融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旧址"为研究中国票号史、金融发展史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

　　过日昌升票号旧址，我们又相继参观了汇武林陈列馆和古民居博览苑（蔚丰厚），继续前行便到了十字路口，按照路口边的指示牌我们由此向南进入平遥古城中轴线上的核心商业街区——南大街。

南大街也叫明清一条街，从古至今都是平遥古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南起迎薰门（南城门），北至古城中心市楼，全长约400多米，街道两侧票号、钱庄、当铺、药店、货栈、绸缎庄、面食馆、黄酒铺等全部为清代中晚期的遗存，延续着古代“前店后坊”的建筑格局。各店铺门前刻意保留了原花岗岩门坎、车辙等历史痕迹，门坎石上最深车辙印达12厘米，这是古代依靠驼队马帮运输货物的历史印证。街道两侧悬挂红灯笼，商铺延续传统匾额形制，构成晋商文化活态展示区。

神龟碎步何曾闲，背驮市楼越千年。

脚下金井通汾府，重檐歇山入云天。

“汾府”:传说中神鼋在汾河的府邸。

行进中我们被一座造型独特、高耸入云的过街楼阁所吸引，这就是全国重点文物保存单位、平遥古城内唯一的楼阁式高层建筑——平遥市楼。

平遥市楼位于平遥古城的中心位置，贯通南大街南北，市楼南偏东有水井一眼，世传“水色如金”，所以平遥市楼又称“金井楼”，“市楼金井”乃平遥十二景之一。平遥古城就是以市楼为轴心，以南大街为轴线，形成左城隍、右衙署，左文庙、右武庙，东道观、西寺庙的封建礼制格局，因此市楼是平遥古城的标志性建筑，始建年代不祥，清康熙年间重修，后世又历经多次补葺，整座楼阁为两层三重檐歇山顶式建筑，孔雀蓝、黄、绿三色琉璃瓦覆顶，并饰琉璃脊饰、宝刹。更令人称绝的是，市楼屋顶南北两面，用黄和蓝两色琉璃瓦镶嵌出“囍”和“寿”的文字图案，赋予市楼深刻的文化内涵，是中国古代建筑中的特例，给人以绝美的视觉体验。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古城夜色渐渐地被摩肩擦踵的行人和五颜六色的灯光唤醒，曾经被无数马帮驼队踩踏过的青石板路，如今又在霓虹映射下烙上了现代旅人的重影。回望市楼，飞檐若展翅欲飞的青鸟，欲乘着秋日的夜色去寻觅它中意的那颗星星。古街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里是身着古装的店员，或用手掌磨出号称东方瑰宝的推光漆器，或用古法卤出号称“中国第一牛”的平遥牛肉……为招徕游客各自拚尽全力表演着指尖与舌尖的千年绝技。

住惯了钢筋水泥的世界，来到青砖灰瓦的古城，历史的厚重与现代的诗意交织在一起，演绎出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此时此刻，你会体验到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感受到真真的花柳繁华地，妥妥的温柔富贵乡。

　　从市楼又向南步行了一段路程，我们便向东拐进衙门街，直奔平遥县衙。期间路过一处过街骑楼，虽不及市楼巍峨壮观，但也很有特色。该建筑为上下两层结构：下层为青砖砌筑的方形高台并设砖券门洞，上层为木构重檐歇山顶建筑，檐角装饰琉璃舐吻，东西两侧分别悬挂"听雨楼"与"观风楼"匾额。该骑楼是平遥古城的一处重要建筑，衙门区与商住区的分界线:西侧是署衙，庄严肃穆；东侧是市井，店铺林立。

　　从骑楼继续前行不到二十米便是平遥县衙。平遥县衙位于古城中心，迄今有600余年的历史。整座县衙机构宏大，等级森严，既遵循了轴线对称的传统格局，又符合前朝后寝的礼制特征，是封建王朝最基层统治机构的完整再现，是全国目前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封建县衙，更是地方建筑特色的综合载体。县衙左侧是我们刚刚走过来的观风楼（也称听雨楼），右侧还有一座乐楼，至此我才明白这两座楼的含义:“观风听雨，体恤民情；勤勉治事，与民同乐”，古人可谓是用心良苦。

　　因夜间古县衙不对游客开放，我们离开衙门口，进入一家“艳遇平遥”的门店，却寻艳不遇，怱见对面门店上方悬挂红底金边牌匾，上书“金銮殿”三个金色大字。进得殿内，但见宫灯闪烁，金碧辉煌，给人一种梦回大唐的感觉，不由让人想起李白的一首诗:

承恩初入银台门，著书独在金銮殿。

龙钩雕镫白玉鞍，象床绮席黄金盘。

当时笑我微贱者，却来请谒为交欢。

殿内有几个人一袭黄衣著身，其中有一人身穿圆领赤黄袍衫，正端坐在黄龙椅上试镜，也许欲要效仿诗仙李白醉酒后在唐玄宗面前“龙巾拭吐，御手调羹，力士脱靴，贵妃捧砚”的场面，酩酊中狂放孤傲地写下那首赞美贵妃羞花之貌的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老汤卤得琥珀香，刀起肉落薄如霜。

客来不问衙门事，先呼掌柜切二两。

（摘自晋中民谣《平遥牛肉谣》）

 走出金銮殿，我们从衙门街返回到南大街，因担心迷路，没有继续向前到古城南门（南薰门），而是原路返回我们入宿的客栈，先是在离客栈不远的一家饭店吃夜宵，小菜自然少不了当地特色美食、中国地理标志产品平遥牛肉，两个人喝了三瓶啤酒，十点回客栈休息，带着牛肉余香和三分醉意渐渐地进入梦乡:

街巷客稀月如钩，霓虹闪烁映星斗。

梦回明清寻旧事，暮鼓敲落晋中秋。

（四）再见平遥

 翌日清晨，老伴依然在睡梦之中，我独自一人走出客栈，沿西大街向上西门方向踱步前行。此时的天空刚刚泛起一片鱼肚白，路上行人寥寥，整座古城仍然笼罩在沉寂之中。

避开喧嚣的时段和嘈杂的人流，在这寂静的清晨漫步古城，恍如隔世穿越，会给你带来耳目一新的体验:你可以静静地倾听这位2800多岁慈祥老者娓娓诉说曾经的历史故事和风云变幻，细细的品味这座千年古城的古韵遗风和独特魅力。

走到下西门，这里被比喻成神龟的后肢，还有个雅称唤作风仪门，我围绕正门、门楼、门洞、瓮城及嵌在瓮城墙壁内的房屋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想从中寻找出有凤来仪的蛛丝马迹。

　　游完下西门，顺古城墙又向北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离开主街，进入背街小巷，去寻觅古城角落里的历史记忆。

其实，我更喜欢这被游客遗忘的角落，宅宅的巷子，曲折的里弄，斑驳的百年老宅，没有商业化的涂抹，也没有修旧如旧的掩饰，墙体上满是被岁月洗礼的印记，古朴天然，原汁原味，每一处都藏着寻常百姓的世代传承和家族故事，这也是历史，书本之外的历史也许才是真正的历史。

有两处住宅让我记忆犹深。一户是窑洞式房屋，院落全无，墙体剥蚀严重，厔前停放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和一辆电动两轮车，明显的是有人居住。还有一户大门敞开，用一根木棍斜支在两门之间，两侧的门墩石狮己风化的看不出模样，门框上仍然贴着红色对联，一侧则粘着一张纸箱片，上面写着“个人住宅，游客止步”八个字，我也只好收起这颗好奇的心，摇一摇头悻悻地离去。

　　七点回到客栈，老伴恰好起床洗漱完毕，在客栈吃完早餐，客栈老板用电瓶车把我们送到上西门外的车辆停放处，老两口从平遥出发，又踏上了寻根（洪桐大槐树）访岳（西岳华山）之旅。

　　我有幸在我人生的旅程中邂逅平遥，漫步古城。

古城之美，在于历史的沉淀；

古城之韵，在于文化的传承；

古城之味，在于人间的烟火；

古城之行，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邂逅古城，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

漫步古城，我在这里领悟了人类生活的真谛。

尽管来去匆匆，平遥古城，这座承载着历史与生活的古城，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我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再见了，平遥；

再见了，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