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域行纪：铁轨上的叩问

鸿雁

历时20天的游览已经结束，专列奔驰在回程。日间翻阅有关行记，偶然看到网上有说“一列快要报废的绿皮车，拉着一群即将报废的人，在新疆地域上到处转悠呢”引起我关注；夜已深，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中，开始自问：西域向我们敞开心扉了吗？！

当哈密站的风拂过车窗，载我东归的列车缓缓启动，二十天的新疆环游终被抛向身后。这趟旅程，我们以车轮丈量了辽阔——从赛里木湖如镜的澄澈开始，一路掠过伊犁河谷无垠的绿野、薰衣草田翻涌的紫浪，在霍尔果斯国门前驻足凝望；继而北行深入阿尔泰山，在喀纳斯湖缥缈的晨雾里探寻传说，于禾木村木屋前静听图瓦人悠远的歌谣，又在五彩滩斑斓的褶皱中，追逐最后一缕熔金般的夕阳；而后登临天山天池碧水之畔，沉入国际大巴扎鼎沸的人声，触摸火焰山灼人的热浪，惊叹于坎儿井地下长河的古老智慧，在葡萄藤架下品尝阳光凝结的甘甜馈赠。

穿越天山腹地，南疆画卷在眼前铺展：博斯腾湖鸥鸟翔集，天鹅河波光潋滟，巴州博物馆里那些沉默的陶罐，无声诉说着千载光阴；再向西，昆仑山巍峨耸峙，帕米尔高原苍茫壮阔——风沙弥漫的天地间，白沙湖与喀拉库勒湖如天神不慎遗落的明镜碎片，喀什古城斑驳的土墙下，孩童的嬉笑与香妃园飘渺的传说奇妙交织，艾提尕尔清真寺悠长的宣礼声穿透时空；库车王府精雕细琢的门廊、独库公路南段惊心动魄的险峻、天山神秘大峡谷那猩红如血的嶙峋褶皱……最后，旅程在哈密大海道魔鬼城奇崛的风蚀地貌中，伴着十二木卡姆的悠扬旋律，悄然合上篇章。

然而，当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渐成单调的催眠曲，一种巨大的恍惚却悄然将我攫住：这二十天疾驰的旅程，我们当真抵达了西域吗？

我翻检行囊，塞满了相机里定格的风景、精心挑选的干果特产。可内心一角，却空落得令人不安。我们匆匆掠过那拉提河谷草原，那扬鞭的牧人身影尚未定格，就已经远去；我们在巴扎穿梭，匠人手中刻刀的纹路尚未看清，脚步已被催促向前；当帕米尔高原上的白沙湖刚入眼帘，密集雨丝就将湖面遮掩；葡萄架下老者的故事刚开了个头，夕阳已催人告别……；他们的生活，如同戈壁上倏忽而过的风，分明从指缝间滑过，却未曾留下些许真实的暖意。我们举着相机，带着惊叹而来，最终带走的，不过是浮光掠影。西域那深沉厚重的魂魄，始终逡巡在旅游手册规整的字句之外，游荡在导游话筒电流杂音的边缘——它只肯向那些赤足长久踩踏它的土地、双手耐心摩挲它的纹理、甘愿以漫长年月而非匆匆时辰去丈量它的人们，悄然袒露深藏于褶皱中的秘密。

这列名为Y360次的钢铁长龙，如同一支离弦的绿箭射向熟悉的故乡。它确凿无疑地穿越了地图上标注的山河湖海，却终究未能穿透旅人与这片土地之间那道无形的、透明的隔膜。行程表上打满勾的“抵达”，是否只是一种地理坐标上的虚幻慰藉？

真正的抵达，或许并非仅是车轮碾过的距离。它应是对荒漠沙砾的躬身贴近，是对大地脉搏的屏息谛听，是在漫长时光里对一方水土的痛饮与共呼吸。唯有将心匍匐于这广袤的苍茫之上，去感受它的风霜、它的孤寂、它深藏的坚韧与温度，我们才能稍稍读懂那沉淀千年的无字书卷，才算不枉这万里跋涉的珍贵机缘。

西域，像一本厚重的书，浅尝辄止的翻页，只窥得扉页插图；唯有以心灵为眼，以时间为墨，才能真正读懂它褶皱里的沧桑诗篇。

那么，我还会再来吗？当心真正渴望匍匐于沙砾之上时，答案自会在风里清晰回响。

感谢您的光临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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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21日

于旅游专列整理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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