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桥访古：金陵之源的岁月遗韵（散文）

潘世远

程桥访古：金陵之源的岁月遗韵

在南京西北滁河之畔，藏着古镇程桥，它北望江淮丘陵、南接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自古是“吴头楚尾”水陆要冲。暮春时，滁河景色如画，老式摆渡船延续着唐宋交通方式，连接两岸，时光仿佛放缓。周灵王十三年（前559年），“棠邑”在此建城，开启南京地区建城史，比南京主城越城早近五百年。

“程桥”之名有双重由来。民间传唐太宗南征时，程咬金搭桥接驾，原名“程驾桥”后简化；清光绪《六合县志》载，原名程家港，明洪武年间乡绅捐银建桥，以“程”姓冠桥名。传说与史料交织，满是时光痕迹。

考古地层：文明之光初绽

程桥东周墓葬群三次发掘成果惊人。1972年出土的1号墓铁䦶，经检测为白口铸铁，比欧洲同类技术早19个世纪，改写了冶金史，让我们得以想象春秋时期农夫扶着木犁深耕的画面。七件一组的春秋编钟，造型精美，最大的甬钟高52厘米，钟体纹饰繁复，经声学测试仍能发出清越之声，其符合“诸侯轩悬”定制，有力印证了棠邑作为诸侯国城邑的规格。青铜鬲内壁“棠邑之器”铭文，历经两千五百年岁月侵蚀仍清晰可辨，是“棠邑”地名的实物佐证，其融合吴楚文化特征，填补长江下游周代考古空白，生动展现了当时文化交融的盛况。

遗址群：时光切片中的往昔

羊角山遗址宛如一部无声史书，台地剖面6000年前的红烧土堆积，承载着新石器时代的记忆。出土的夹砂陶片、磨制石器与碳化稻壳，是先民生活的见证。陶片上细密的刮削痕、蛙形装饰及绳纹篮纹，反映出当时的生产与审美。站在遗址，仿佛能看见先民们在滁河之畔，男子制作工具，女子烧制陶器，孩童嬉戏，炊烟袅袅，一幅生动的生活图景跃然眼前。

唐楼村徐鼒墓静谧而庄重，被冬青环绕，石碑“经史传家”虽已斑驳，却难掩徐鼒的治学光芒。他出身望族，自幼勤奋，博通经史，耗时十余年撰写《小腆纪年附考》，以严谨考据纠正《明史》等多处谬误。晚年他返乡设馆授徒，培养众多江南学者，其“无征不信”的治学精神，深深烙印在当地文化之中，影响至今。

二毛营麦田里的文保碑，默默诉说着1855 - 1858年太平军与清军在此的激烈战事。村民回忆，翻耕时常挖出锈箭头、带血槽刀币，让人遥想当年战火纷飞。村史馆中太平军铁矛虽已锈蚀，却仍透着杀伐之气，讲述着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悲壮，那是一段不该被遗忘的历史。

市井烟火：古今交融的乐章

老街是程桥生活的缩影，清晨被“王家盆牛脯”的卤香唤醒。第三代传人王建国严守传统工艺，二十余种香料与芦苇根入百年老卤，精心挑选牛肋条，慢炖四小时。牛脯咸香中带滁河草木清气，后味微甜，恰似程桥历史般韵味悠长。隔壁程桥糕点铺，李桂英婆婆用百年枣木模具制作糕团，从原料配比到蒸制细节，皆传承宋代技艺。她的孙子也在学习，决心不让老手艺失传。

老茶馆“滁河轩”充满烟火气，茶客们围坐，退休教师陈明德指着老照片，讲述编钟发掘故事，仿佛将人带回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老人们用六合方言讲古，书中“程桥十八景”已融入居民日常，成为街角巷口的温暖记忆。

尾声：文脉永续

暮色笼罩程桥，老街灯笼亮起，一边是考古遗址文物的厚重，一边是小吃摊前的热闹，古今在此交融。如今，程桥东周墓葬群为省级文保单位，老街规划文化体验区，让游客亲身感受程桥文化魅力。

滁河悠悠，流淌三千年时光，程桥将历史融入生活，让文脉传承不息。一位母亲牵着孩子走过程桥，孩子对桥头石狮的好奇，母亲温柔而坚定的回答，正是程桥历史传承的美好延续，它将永远在时光长河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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