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长歌 ——记北京北大荒合唱团成立三十周年音乐会

震亚

2025年6月18日，在国家图书馆艺术中心，举办了一场北京北大荒合唱团成立三十周年音乐会。

这时间的选择，颇有讲究，恰是57年前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获批成立的日子。由此，先后有54万青少年在此开始了他们屯垦戍边的知青生活。

而这场演出的主要人员，正是来自当年的这一知青群体。30年来，始终坚持每周六的排练，不分寒暑，不惧劳苦，不断推出精彩节目，在各类歌唱比赛中斩获佳绩。如今，年龄最大的已届80高龄，岁数最小的也入古稀之年，仍然坚持用艺术的形式代言广大知青的心声，为知青的第二故乡北大荒而歌。至于观众，也多是当年的兵团战士、如今的退休养老一族。几十年来，始终是这一合唱团场内外的关注者与支持者。

音乐会定于下午三点开始，但不到两点，艺术中心周边的绿荫下已布满了从城区、郊外早早赶来的观众。无惧摄氏34度的酷热，不顾年老体衰多病的身子，为的就是借此机会，老荒友们再聚一次，见见面、唠个嗑、叙叙旧、问个好。

音乐会的策划想得很周到，当大家鱼贯进入艺术中心的大厅时，都能领到一份设计精美的《节目单》。放眼剧场内，很快就座无虚席。

演出准时开始，长达两个小时，共计十一组节目。每组节目都很精彩，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但给我感触最深的是其中的三首歌曲。

一是第一组混声合唱中的《雪花飘飘》：

“雪花飘飘，挂在眉梢，寒冬腊月黄棉袄。雪花飘飘，岁月迢迢，我的爱情未了。莽莽荒原，地厚天高，我的青春何处寻找？几多苦难，几多荣耀，我的生命曾为你燃烧。雪花飘啊雪花飘，吻我含泪的微笑，雪花飘啊雪花飘，梦中回到你怀抱。”

“雪花飘”“黄棉袄”，极具象征性、概括性，是那个严峻的时代与我们兵团战士身份的标识一一又一次将大家带回到50多年前的祖国边陲、青葱岁月。这已是，北京北大荒合唱团多次演出时的保留节目了。每次演唱，都能勾起荒友们的诸多回忆，引爆全场。

二是第三组男生合唱中的《怀念战友》：

与《雪花飘飘》的词曲作者都是刘万超，其本身就是北大荒人，且内容表现的亦是兵团战士的劳动、生活不同，《怀念战友》是著名音乐家雷振邦为“文革”前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创作的插曲。按说，与知青的内容没有关系。但是，当悲怆而又熟悉的旋律响起，“……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的歌词仍然直击每一名观众的心灵深处。要知道，当年和我们同车北去的战友中有多少伙伴没能等到南回故土的时刻啊！他们年轻的生命、青春的面容永远地定格在了20来岁，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广袤的黑土地上。

三是音乐会的最后一个节目——《青春舞曲》：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这是音乐家王洛宾改编自新疆维吾尔族传统音乐的经典民歌，因咏叹青春易逝而深受大众喜爱。在广为传唱的过程中，部分歌词已有改动或增补。比如“下山太阳清晨一早爬上来，山河春回大地花盛开。美丽小鸟飞去又飞来，愿我们青春永远留下来。”把它作为整场音乐会的返场歌曲，看出了策划者的用心所在。

演出结束时，观众席里的众人涌向舞台。舞台上的演员们也纷纷走下舞台。不是当今那些明星与粉丝的见面，而是曾经同一营团连队的荒友与荒友间的相拥相聚与相互问候。

毫无疑问，浓妆已遮掩不了前额、眉间的细纹，头顶的白发透露出年事已高的信息。但是，你看那一张张的笑脸，是何等的灿烂，仿佛重回饱蕴生命力的青春年华。

既然，“知青”的名号已给这一代人打上了无可磨灭的烙印。那么，青春便与知青永远同在。而北京北大荒歌唱团的每一次演出，都是在为这一代人的青春长歌。所谓“长歌”：一方面，“长歌当(dàng)哭”——借艺术之力反思、抒发曾经的心结：青春难以自主的无奈、前途渺茫莫测的迷惘与对命运先天注定的不甘。另一方面，则是为不服老的知青们持续发声：珍惜拥有，把握当下，放声歌唱青春，长久地颂唱青春。

细想，这一代人均出生于上世纪中叶，广义上的共和国同龄人：

曾经是祖国的花朵（有过欢乐的童年，即使遭遇物质条件十分艰苦的困难时期）。

曾经是受蒙蔽、被利用、闯大祸的红卫兵、造反派、中学生（中断学业，走向歧途）。

一度是流落四野八荒接受再教育的对象（在历经磨难与磨砺中成长）。

一度是翘首以盼、无业可就的返城待业青年（无以为生的尴尬，无颜面对父母、弟妹）。

终成改革开放新长征的生力军、主力军（曾经沧海难为水，肯干、能干，不怕任何困难，获得社会的肯定）。

终成社会转型、企业改制的亲历者（或下海，或下岗，与时俱进和无奈落伍并存）。

从认领出生证、学生证、毕业证、工作证、退休证，一路走来，现今都已是养老助残证的持有者。

如此一言难尽的青春、这般曲折跌宕的经历，值得长歌、留给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