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晨惊闻淄博房东大娘离世的消息,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101岁的她,终究还是化作星辰远去。犹记初见时,她站在北金村的小院里,皱纹里盛满阳光,轻声唤我“孩子”,这一声,竟成了我半生岁月里最温暖的回响。</p> <p class="ql-block">1977年夏,20岁的我背着行囊来到淄博北金村。那时的大娘,中等身材微微佝偻,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风霜,眼神却始终温柔明亮。她的家,四间北房、两间西房,东房飘着柴火饭香。我和工友住进两间北房,大娘带着老三老四挤在另一间,二儿子只能屈居西房。可即便如此拥挤,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反倒把我们当作自家孩子。</p> <p class="ql-block">生病时,她端来的那碗手擀面,热气氤氲中,是我异乡漂泊最奢侈的温暖。七十年代的农村,面粉金贵得很,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可她毫不犹豫地为我擀面条,两个小弟眼巴巴地盯着,馋得直咽口水,她却只是笑着摸摸他们的头:“等你哥病好了,咱再做。”还有那玉米面煎饼,她看我好奇,特意支起鏊子,金黄的面糊在她手中翻飞,不一会儿,又香又脆的煎饼就递到我眼前。后来我常用单位食堂的馒头和俩个小弟换着吃,如今想来,那交换的哪里是食物,分明是跨越血缘的亲情。</p> <p class="ql-block">1982年我调回老家,距离从未隔断牵挂。交通不便,从淄博到家要一天半,可只要出差路过,我必定绕路去看她。三弟结婚那年,大爷突发脑血栓,我去探望时,三弟竟让新婚妻子去亲戚家,把婚房腾出来给我和他住。我满心不忍,他却说:“哥,你就是咱家的人。”后来北金村办起企业,三弟成了集团总经理,大娘的生活富裕了,可她依然朴素如初。2005年我去看她,带了点薄礼,走时后备箱却被塞得满满当当。我打趣说以后不能再来了,好像我是巴结老总一样,三弟红了眼眶:“在北金村住了400多人里,只有你年年记挂着娘,这份情,金山银山都换不来。”</p> <p class="ql-block">2023年国庆期间,是大娘九十九岁寿辰。我和老伴早早备好了礼物,驱车200多公里赶到北金村。酒店里张灯结彩,子孙满堂,大娘坐在正中间,虽已99岁高龄,却依然神采奕奕。她腰板挺直,声音洪亮,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变化。四世同堂围在身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我望着她慈祥的面容,心里默默许愿:等百岁时,我们还要这样热热闹闹地相聚。</p> <p class="ql-block">谁能料到,那一场热闹的寿宴,竟成了最后的团圆。原本满心期待的百岁寿宴,因大娘意外摔倒骨折而取消。得知消息时,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此后的日子,我时常打电话问候,电话那头,她总是笑着安慰我:“孩子,别惦记,我没事。”可我知道,行动不便的她,心里该有多无奈。</p> <p class="ql-block">如今,大娘安详地走了。村中的红白理事会依规矩当日火化安葬,没能送她最后一程,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她没读过书,却用一生教会我善良、坚韧与豁达。那些年在她家的点点滴滴,生病时的手擀面、冬日热炕上的家常话、离别时塞满后备箱的心意……都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p> <p class="ql-block">窗外的风轻轻吹过,恍惚间,又听见那声熟悉的“孩子”。大娘,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那里没有病痛,只有永远的温暖与安宁。这一世母子情,我会永远铭记在心。往后的岁月里,每当思念涌上心头,我便会回到北金村,在您生活过的小院里,静静坐上一会儿,仿佛您从未离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鹧鸪天·悼房东大娘</p><p class="ql-block">曾寄北金岁月长,灶前烟火暖心房。</p><p class="ql-block">病中面暖驱寒夜,别后情真胜故乡。</p><p class="ql-block">风寂寂,泪行行。惊闻鹤驾断人肠。</p><p class="ql-block">慈颜化作天边月,长照归途照旧庄。</p><p class="ql-block">临江仙·悼房东大娘</p><p class="ql-block">廿岁离乡逢善妪,温情漫溢柴扉。手擀玉面暖寒帷。煎饼香齿颊,笑靥映晨晖。</p><p class="ql-block">四十余载情未改,频探岁岁相期。惊闻鹤逝泪空垂。音容成永忆,悲绪绕山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