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漫行

静锐

　　小屋里又是闷热，而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夜深了，朱阳关小学的操场空荡荡浮在浓稠的暗色里。我独自踱步于操场上，十点已过，人声尽息，唯余足音与耳机里幽微的乐声相伴。远处山影如兽脊伏卧，黑黢黢压在视野尽头；高速公路上车灯飞驰，划过一道道急促的光弧，短暂撕裂山野的沉寂后又归于黑暗。抬头看，星星稀朗，倒像是谁在天幕上撒了把银针，钉在沉沉的暗蓝绸缎上，寂寥而坚定。

微风拂过面颊，竟有一丝凉意，仿佛天地间暗藏的叹息。操场边的老沙树在风里轻摇，枝叶婆娑，光影碎落在脚下。这树不知立在此处多少年，它看惯了稚子嬉闹，也阅尽了晨昏更迭，如今又陪着我这夜里不眠的中年大叔。我停下脚步，伸手抚上它粗砺的躯干，树皮如老农皴裂的手掌，树洞如一只沉默的耳朵，深藏着这山乡无数微小的心事。树影与星光正在合谋，编织一张温柔的网，笼罩这寂寥的操场。

“此生我为人，你为树。”我仰望着树冠喃喃低语，它枝叶轻摇，仿佛在应答。它守护这方寸之地，如同我守护着山坳里那些稚嫩的目光与梦想。树根深扎于泥土，汲取着山地的滋养，默默撑起一片荫凉；我也愿如它，将根须深深探入这贫瘠土壤的深处，在石缝间探寻希望的水脉，为那些幼小的苗芽撑起一方天空。

“来世我为树，你为人。”我对着老沙树许诺。那时我将深扎于此，让虬枝伸展成伞盖，让落叶化为春泥，日日夜夜守候在这里，如慈母般张望你归来的路。而当你走过我的荫下，或如我此刻这般抚过我的躯干，或许能听见风过枝叶的絮语，那是我守候的回声——那便是守护的诺言，在人与树的轮回中默默传递，静默如星光，恒久如大地。

风更凉了，吹透薄衫。我最后看一眼这树，它无言矗立，树影在星光下愈加深沉。我转身离开，树影在身后轻轻摇曳，如同无声的告别。当脚步踩过一地斑驳，我知道树影已悄悄覆上我的脊背——这片刻的相守，已抵得上一段悠长岁月里的相望。

人世漫漫而游，山风夜夜不息。唯愿此心似此树，守护的根须深扎泥土，纵使沉默，亦成荫凉。望着校园边古色古香的路灯，微弱的光只照亮眼前这点夜。每当走在路上，脑海里便有种种念头，总也控制不住，空旷的校园里，只有我沉重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婆娑声。

以前，总觉得四十岁很遥远，回头看二十岁已是很久以前，时光好不经用，转眼已半生，懵懂半生，恍惚的仿佛是一场梦。我想此刻自己是登临绝顶，亦或是跋涉途中，跌跌撞撞才是生活原貌，起起落落才是人生常态，十年的学习，十年的历练，十年的总结和沉淀，40岁正式出发，人生拼的不是上半场，人生真正拼的是下半场，经历了20岁的焦虑彷徨，挺过了30岁的迷茫失败，40岁的你见过山水，逃过江湖，这个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成熟！

四十不惑，何惧远方，见天地而知谦卑，经风雨而愈澄明，山海自有归期，云烟终成过往，唯愿自己经历风雨，依旧心怀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