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的诗篇

老姜 子牛

我的同学李克平

后排左一李克平 左二姜家麟

李克平 秦玉明 姜家麟

秦玉明单云鹏来昆明看望李克平，我们一起在酒店喝茶话别。

这就是我们今生最后一面了。

手机上的诗篇

——怀念我的同学李克平

老姜

克平是我北京育才的初中同学，又是我北京长辛店铁路技校的同班同学——我是学习委员，他是团支部书记。

一九六九年上半年，我们两人先后下乡，他去了湖南插队，我到了云南建设兵团。从此天南海北，动如商参，一别三十年，直到2000年春节，才有了电话联系。然而他在北京，我在云南，竟一直无缘相见。

去年年底儿子给我买了手机，于是今年春节发短信给我知道手机号码的李克平和单云鹏，又打电话给在京的王京生等其他同学致春节的问候，不料却从王京生处得到李克平患了癌症的消息。随后单云鹏来电话，方知李克平的具体情况——先是胃癌，手术后又转移至肝部，无疑已经是晚期，只是目前情况还比较稳定；好在克平心态平和，精神乐观，对自己的疾病抱着豁达的态度。然毕竟已到晚期，只能寄希望于奇迹之出现，而奇迹能否出现，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牵挂不已，而几十年前的往事也就渐渐由心底浮上了心头，遂有五言一首成于手机，即用短信发出，以诉衷肠，以慰挚友。

三月中旬，克平来昆明治疗，我急从开远赴昆看望。他住院期间，我和妻子几乎日日前去医院看他，陪他度过了那一段难忘的时光。这期间我们谈了许多许多，于是又有七言二首成于手机。

此后，又有几首小诗先后成于手机，共计十首——我一辈子也没有写过这这么多旧体诗，大概是情到深处自成诗吧。

谨以这些手机上的诗篇，纪念我的同窗挚友李克平。

五言一首赠克平

李克平是我北京育才、二七技校的同窗好友，高干子女。当年我孑然一身，在北京已无立足之地，只能住在学校； 又是“黑五类”子女，颇受歧视冷眼，然克平时时顾念，常携我至东四六条家中度过周末。六九年北京一别，二人天南海北，动如商参，直到前几年才有联系。今年春节电话问候，惊悉克平已患癌症且至晚期。震惊之余，思绪万千，回忆往事，情不自已，遂有五言一首赠与克平，唯愿他能早日康复。

一别卅余载，商参各一边。

关山十万重，故友难相见。

天涯复海角，心中常忆念。

几度梦中回，部长大杂院。

风流且倜傥，少年执手看。

我早失父母，孤苦影只单。

又成黑五类，屈辱何凄然。

君乃高干子，同窗相顾念。

每携家中住，问暖又嘘寒。

待我如兄弟，雪中常送炭。

倍觉亲情暖，心中常乐观。

感君区区意，流水复高山。

忽闻君有恙，五内如火煎。

幸得君刚毅，坚韧斗疾顽。

我心稍欣慰，愿君早康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05.2于滇南

乙酉正月忆昔阳父老

——赠同窗克平

1968年冬，克平率我们“红旗”一行十余人步行“长征”至山西昔阳，一路风雪严寒，所见尽贫寒穷苦，而所到之处，特别是在昔阳东关大队所住的十几天，总能感受到昔阳父老乡亲的淳朴热情可亲可爱。多少年过去了，和昔阳父老相处的情景总浮现在眼前，念念不忘。如今克平病重，又勾起了我对的深深怀念。于是手机上就有了这首七律，给昔阳的父老乡亲们，也给我当年同甘共苦的战友克平，愿这艰苦而美好的回忆，能给病中的克平以温暖和慰藉。

正月十五月儿圆，

蓦然回首忆当年。

一天风雪昔阳路，

千家灯火热炕沿。

穷山恶水惟贫苦，

小米粗糠倍艰难。

日与乡亲劈山裂，

夜共战友抵足眠。

魂牵梦绕常相忆，

真情如火慰余年。

2005.2于滇南

七言二首赠克平兄

李克平是我北京育才、二七技校的同窗好友，六九年北京一别，天南海北，再未谋面。今年三月下旬，克平自北京来昆明医病，我闻讯自开远赴昆看望，此时距分别已三十五年了。故人相见，感慨良多；促膝长叹，心潮汹涌；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写上手机，遂有七言二首以赠克平。

一

春城三月花如海，更喜风雨故人来。

岁月悠悠浮眼底，往事历历上心怀。

人间冷暖冰和火，世道浮沉黑与白。

阅尽千般悲喜剧，一天澄澈到蓬莱。

二

别时少年风华茂，重逢白头老病身。

共忆同窗悲欢事，纵论人间善恶心。

岁月如歌跌与宕，思潮如水广而深。

笑看浮华随风去，且留烂漫复天真。

2005．4

游澄江抚仙湖

春城四月，天高气爽，阳光明媚，我们夫妻二人携六岁的小侄女雨隹陪同李克平及其岳父母到澄江抚仙湖游览。碧波万顷，水天一色，海风阵阵，清爽宜人。克平身体虽虚弱，但面对碧水蓝天，顿时精神一振，坐在躺椅上，把外衣往身上一盖，赞叹一声，高兴地说：“真想躺在这儿不走了！”我来过澄江数次，早已垂涎于此，打算在湖边租一农家小院，与青山为友，与湖水为伴，日驾扁舟一叶，以度恬淡余生。克平之言，正与我不谋而合。中午品尝抚仙湖青鱼铜锅饭，克平胃口甚好，席间又向店家问起在这里“安家落户”的问题，不料老板娘却一个劲儿地要我们下榻他家“无星级”酒店，大家哈哈一笑，酒足饭饱，乘兴而归。

澄江一碧海天空，清风为我荡心胸。

愿得此地为野老，一叶扁舟作钓翁。

2005．4

后记：克平似对澄江抚仙湖情有独钟，五一节其妻、子来昆探望，又陪他去了抚仙湖，之后便返回北京——这是他人生游览的最后一处风景名胜了。也许，这正映射出他对人生的豁达态度，正像古人所说的：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或许，我们也可以说跌宕人生最终归于自然。在我陪他的日子里，我们畅谈人生，他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用他的原话说是“这辈子活的值了”。正因为如此，在面对死神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悲观，没有丝毫尤怨，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尽情享受着友情亲情的温暖春城山水的壮阔秀美。高原的碧水蓝天，丽日清风，大概给了他绚烂人生一个最后的安慰。

昆明送别赠克平

盖我与克平分别三十余载，今后三月才得于昆明一见。4月25日一同送前来看望的单云鹏秦玉明上飞机回京，之后克平送我回至西苑住处，挥手而别。遂有七言一首成于手机。不料这竟是生离而死别，每念及此，不觉怆然泣下！

长思一万三千日，才得相见又分离。

海天茫茫隔不断，同窗战友两依依。

2005．5

七言赠克平

7月7 日克平病情加重，医生已经回天无术，家人同窗已考虑后事。得知此情，不胜悲伤。于是有诗一首涌上手机，然不能发给克平，使其知我心意，可谓痛矣！只能嘱云鹏届时将末二句书于挽联以寄深情。呜呼，痛哉！

生死轮回本不信，

而今唯愿有来生。

今生同窗情未了，

来世当为亲弟兄。

2005.7.7于开远

哭克平

7月21日克平去世，噩耗传来，不胜悲痛，遂有七言一首哭克平，连同“生死轮回本不信”，一起发给克平夫人。

长歌当哭哀且痛，

悲声万里遥相送。

知君此去无多远，

念我相思常入梦。

2005.7.23于开远

后记：

克平夫人于8月8日发来短信，内容如下：

你悼念克平的AB二诗深切表达了你对同窗好友的思念。在这天底下，除了我，可能就是你最悲痛了。谢谢你对克平的真挚友情。

信中提到的AB二诗就是上面这两首诗。

一剪梅 忆克平

2005年8月——11月又到昆明我内弟家中小住，故地重游，感慨万千。4月克平到我内弟做B超，尚在家中午餐，他对我妻子做的饭菜很是满意，特别是对那道芦笋炒鸡丝大为赞赏，为此多吃了一碗饭。而仅仅过了三个多月，克平便离我们而去，不由让人惆怅不已，于是有了下面两首小词。

七载同窗为弟兄，风也是情，雨也是情。

一别从此各西东，几番春夏，几度秋冬。

人到白头乃重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留残月照孤灯，了却今生，再续来生。

2005．8．10于昆明

点点滴滴忆故人（仿一剪梅用仄声韵）

少年共度在京畿，苦里甜里，水里火里。

天南海北难忘你，风里雨里，霜里雪里。

思前想后都是你，醒里梦里，眼里心里。

梦绕魂萦想着你，滴滴点点，点点滴滴。

2005．11．10于昆明

克平忌日作

我非太上难忘情，

悲痛时时压心中。

忍将老友全忘却，

好得吾心暂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