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

Kouwen

初次知道我有了一个弟弟,是在我三岁生日那天。那天中午爸爸出乎意外的来幼儿园接我,手中还端着幼儿园为我准备的生日面,爸爸告诉我:妈妈生了一个小弟弟,我是姐姐了。过了两天,我从幼儿园回家时,就看见了妈妈躺在床上,我糯糯的叫着几天没见的妈妈,不知为何妈妈看见我就哭了起来,而我也被吓哭了。爸爸急忙抱过我责怪妈妈的莫名其妙。后来妈妈解释说,她看见我站的远远的叫妈妈,觉得我似乎疏远她了,心中愧疚而泣。<br>  弟弟和我同月同日的生日,从那时开始,每年的那一天,爸爸都要带我们姐弟去照相馆照生日照,然后烧一顿好吃的给我们庆生,一直延续到我们成家生子,那顿生日饭从未中断,直到爸爸七十多岁,衰退的忘记了世间凡事,忘记了亲人。<br>  弟弟出生时,奶奶已过世,家中无人帮忙,爸妈要上班,听姑姑说,可怜的弟弟就被一个人丢在家中,妈妈只能中途喂奶回去看看。这样的状况直到弟弟八个月才送到托儿所。 自从弟弟来了,平静的家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相对我的乖巧懂事,弟弟就闹腾许多。弟弟是1962年出生的,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人人食不果腹。我依稀记得家里的粮食就是包菜、胡萝卜,可想而知妈妈在孕育弟弟时的 营养状况。因此,幼时的弟弟体弱多病,而只要他一生病,又不肯吃药,爸妈焦虑情绪就大爆发,互相责怪,加上孩子的哭声,真是一地鸡毛。而这时的我,躲在一边,心中很是责怪弟弟的不听话。也是从那时起,妈妈的重心就开始向弟弟倾斜,我则成了爸爸和姑姑的小尾巴,逐渐开始自立。<br>  弟弟慢慢长大了,1966年我们一家从南京到了江西,我上小学、弟弟上幼儿园,那段日子应该是我们家相对平静的时光。基本上是妈妈走到那里,都是带着弟弟,而我则更多的时间是跟着爸爸和姑姑。记得有一年,爸爸出差、妈妈带着弟弟去南京看外婆,把我留在姑姑家,不巧的是姑姑因病住院,姑父在医院陪床。有天晚上电闪雷鸣,我一个人待在姑姑家里,被雷声吓的大哭,后来是楼下的邻居听见哭声,把我带到他们家里安抚,直到雨停姑父回来。那天的情景,那种恐惧与孤独无助,我到今天仍记忆犹新。 <p class="ql-block">1968年</p> 1968年那个寒冷的冬天,我们一家从繁华的南京来到偏远落后的山区小城景德镇,才刚刚两年多,连当地方言还没听懂,又被下放到农村。在景德镇的单位里,基本上是与外界隔绝的小社会,周围还是熟悉的同事、同学。而到了农村,除了我们一家,周围全是陌生的村民,听不懂的方言,面对这些,我们一家可想而知的惶恐。正是从那时开始,九岁的我和六岁的弟弟开始了相依为命之旅。<br> 农村的村民还是很友好的,对我们一家关心帮助颇多。可是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欺生是不可避免的。记得有一次春节刚过,我被小伙伴邀着出去玩,奔跑中被推到河里,急忙中我一只手拉住了岸边的枝条,全身浸在冰冷的河水里,我央求同伴将我拉上去,可他们开心的看着我,还笑话我,最后还是有村民路过将我救上来。我一身水淋淋的跑回家里,只见妈妈正边流着眼泪打弟弟,原来弟弟为了讨好小伙伴,被挑唆的回家偷拿香烟出去抽,我这付模样无疑是火上浇油,立刻也被打了一顿。当然,最后还是要收拾残局——换衣烘棉衣。自此之后,我们姐弟俩出外都是结伴而行。至于,出门被狗追、被村里孩子骂野种都是小事了。慢慢的我们一家融入环境,加上我的学习成绩让这些孩子羡慕不已,被欺负的事也少了。但幼小的弟弟还是常常被欺负,每当这时,我都彪悍的冲上前理论甚至打回去,我护弟的名声也就这样传开了。当然可不能给父亲知道,他可是从不护短,不论青红皂白都是自家孩子不对。<br> 在农村,经常要去拔竹笋、讨野菜,我没有农村孩子熟悉环境,眼疾手快。只能跟着他们摸清情况,然后带着弟弟再去捡漏;学校的菜地需要肥料,那时可没有化肥,就靠我们这些学生交肥料。农村孩子家里养猪养牛,随便从家里猪圈里铲点就完成任务了。可我们家没有这些,我和弟弟只好到处寻找放养的猪牛粪,每当远远看见一坨牛粪,我们欢呼着奔向牛粪,就像捡到无价之宝。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姐弟感情逐渐加深。<br>  1972年春,我们一家回到城里、父母回到原单位,我上中学,弟弟上小学,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可是弟弟的问题层出不穷,弟弟继承了父亲的体育天赋,篮球、足球等项目一点就通,学校也着力培养他,可是由于他的娇气,加上妈妈的娇惯,最后都没有坚持下来。上了中学,不知为何,成绩总是上不去。当时我在学校因成绩拔尖,颇有名气,老师基本都知道我。故而弟弟的老师找到我:你弟弟怎么和你相差甚远啊!你管管他吧。从那以后,我又天天盯着弟弟帮助他学习。再后来,为了解决工作,弟弟和我一样上了技校,毕业后回到了父母的工厂工作。<br>  因为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可以优先选择岗位,父亲选择我去科室;而弟弟父亲遵循老观念-男孩子要学技术,但又担心安全问题(比如驾驶员、电工),最后选择了机修工。<br>  可能是遗传了母亲的个性,弟弟是那种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对自己没有要求,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个性。由于身处三线厂的单纯环境、由于父亲的严厉管束,再加上他本身性格内向,弟弟工作中没有突出表现,又不善处理人际关系,加工资、当先进根本轮不到他。要强的父亲对弟弟是恨铁不成钢啊。到了九十年代父亲对工厂内部的风气变化不了解,对弟弟婚姻横加干涉,经常不论青红皂白训斥弟弟,使得弟弟更加沉默。这种情况直到弟弟结婚生子,才得以缓和。孙子的到来冲淡了父亲的失望,让父亲觉得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p class="ql-block">  2007年3月于厦门(2007年3月我48岁、弟弟45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弟弟在体育运动方面遗传了父亲,颇有天赋。虽然学校的培养没有能坚持,但日常的各项体育活动是无师自通,都学的像模像样。工厂里各项球类活动都能见到他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2000年,这时的工厂已经开始走向衰退,开始了裁员、内退,岗位扁平化。我这时身居中层领导岗位,而弟弟则因为他的个性和技术平平,三天两头被边缘化,甚至岗位不保。我不得不又开启护弟模式,竭尽全力为他保住岗位,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这样一直到2009年工厂破产。 </p><p class="ql-block"> 弟弟是典型的三线子弟,忠厚老实、单纯本分,从不与人纷争。在厂里工作一直倒班;工厂破产后为了生计,忍气吞声在私企打工;走出原有的圈子,在饭店、超市做保安,直到退休,辛苦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在家中,弟弟是个孝顺的儿子。父亲去世后,他一直陪伴着母亲。我从2005年出外工作,一直到2017年回家,这十年一直是他陪伴照顾母亲。好在母亲的最后一年是我和他共同照顾陪伴,让我没有了遗憾。</p><p class="ql-block">  现在弟弟也退休了,我们都已年过花甲。我的护弟模式仍然开启着,当然内容不同了。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我时时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督促他体检、及时看医生、按时吃药。没办法,我只有这一个至亲弟弟 。</p> <p class="ql-block">2024年10月于深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6月19日星期四写于深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