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北京至布拉格的航班穿越云层,开启欧行之旅。12日8国的行程,如此匆忙地收集风景,并不是我所喜欢的旅行方式,但各种因缘所至,放松心情也可收获不一样的感受。</p><p class="ql-block"> 古老的布拉格广场,每一天都在重复几百年来相同的瞬间,天文钟下的游客们仰着头,脖颈呈现出统一的弧度,当钟声响起,12使徒依次现身时,人群发出整齐的惊叹。这场景每周要重复数百次,使徒们可曾厌倦这场永无止境的表演?</p> <p class="ql-block"> 菲森的薄雾中,新天鹅堡的尖顶刺破云霭,宛如童话书里被撕下的一页。两次未竟的拜访,倒成就了最完美的相遇,那些明信片上的标准角度,怎及得上半山腰惊鸿一瞥的惊艳?突然明白童话从来不需要走进——适当的距离才能让幻想保持优雅的弧度。至少在我的记忆里,路德维希二世的梦境永远保持着最完美的完成度——没有拥挤的人群和语音导览的机械解说,只有阿尔卑斯山的风,永远在城堡的尖塔上奏鸣。</p><p class="ql-block"> 旅行教会我的,正是这种克制的温柔。有些风景注定要留在山的那一边,成为地图上温柔的折痕,成为下次再出发时的理由。</p> <p class="ql-block"> 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鎏金装饰在灯光下流淌着蜜色光芒。《黄水谣》、《爱永在》的旋律在穹顶下舒展开来,每个音符都饱含着民族音乐的特有韵味,这场合唱演出是这趟旅行的重点。演出结束后,我们在施特劳斯镀金雕像前合影,小提琴造型的纪念碑上,缠绕着永不凋零的金色玫瑰。</p><p class="ql-block"> 晚餐后小餐馆里的歌声,将舞台上还没有释放完的能量迸发,是如此的酣畅淋漓,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夜晚如此美妙,在音乐之都唱响自己心中的歌,一人唱来众人和!</p> <p class="ql-block"> 斯洛文尼亚首都卢布尔雅那,也是用“龙”命名的城市,只不过与中华龙差异甚远。河边书摊的老者正在照顾读者,翻开一本旧书,扉页上有前任主人用蓝墨水写的日期:1989年5月。那时柏林墙尚未倒塌,威尼斯还没有游轮停泊,新天鹅堡的修缮脚手架才刚刚拆除。一只天鹅衔着柳枝游过,水面划开的涟漪里,倒映着对岸教堂的尖顶。</p> <p class="ql-block"> 威尼斯的雨水有着古老的咸味,贡多拉船夫的面容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叹息桥的栏杆上挂满同心锁,金属表面反射着运河的波光。空中传来的咏叹调,是某个妇人在晾晒她年轻时的歌声?</p> <p class="ql-block"> 卢塞恩的湖水是液态的水晶,游船划过的痕迹转瞬即逝,我寻找湖中曾经见过的成群白天鹅。哦,她们应该还在飞来的旅途中,我比她们先到。在First峰跳望远处的少女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漫步在悬崖步道上,看见云影掠过山谷的模样,忽然理解为什么瑞士人总把时间调慢十分钟。</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伯尔尼的低调让人们都忘记了他作为瑞士首都的存在,在随笔中也差点将其遗忘。在伯尔尼老城的克拉姆大街49号,爱因斯坦的旧居像一块被时间遗忘的琥珀。三楼那扇挂着"1903-1905"铜牌的窗户后,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物理革命曾在此悄然酝酿。</p> <p class="ql-block"> 巴黎的美,在于它永远拒绝被完全读懂,在你用余光捕捉的那些转瞬即逝的诗意中。左岸的咖啡馆里,海明威喝过的苦,加缪尝过的涩,如今是否还如此?莎士比亚书店外,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是要去找一本莎翁的孤本,还是只想去呼吸一下莎翁残留的气息?我想,莎翁当年在此流连时,可曾想过他的书会在百年后成为世界各国游客的纪念品?</p> <p class="ql-block"> 巴黎歌剧院的金色大厅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一盏盏水晶吊灯仿佛随时会坠落成一场钻石雨。拥挤的人群将无数个身影在镜厅中重复交叠,像歌剧院幽灵未完成的乐谱。王权贵族们的包厢有独立的通道,他们是来欣赏歌剧还是来社交?</p> <p class="ql-block"> 卢浮宫的梯也尔展厅里,那些来自中国的清代艺术品在恒温玻璃后沉睡。一幅杭州西湖的曲院风荷山水画美艳如初,它将19世纪的西湖风光永远停留在异国的晨昏线。我想象着它们当年如何漂洋过海,如今却成了法兰西荣耀的注脚。玻璃反射中,我看到自己的面容与那些东方纹样重叠,既熟悉又陌生。</p> <p class="ql-block"> 荣军院的穹顶下,拿破仑的红色花岗岩棺椁泛着冷光,每年都会见证一个庄严的学术传统——法国圣西尔军校的毕业典礼。这所被称为"法国的西点军校"的精英学子们仿佛在与那位军事天才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p> <p class="ql-block"> 巴黎圣母院的尖顶仍在修复中,脚手架如同给受伤的天使戴上的金属支架。但玫瑰窗依然在正午时分将七彩光斑洒在地上,牧师的圣歌也会定时飘在空中,上帝应该从未离开过这座哥特式的圣殿。与之相比,凡尔赛圣母院则像一枚精雕细琢的音乐盒,金漆穹顶下似乎还回荡着路易十四时代管风琴的余韵。</p> <p class="ql-block"> 蓬皮杜中心的钢铁骨架裸露在外,彩色管道如同现代艺术的血管。蓬皮杜中心的露天平台像一块悬浮的钢铁甲板。站在这个由钢管与玻璃构筑的现代方舟上,巴黎老城如一幅摊开的羊皮地图在脚下延展。那些奥斯曼风格的铅灰色屋顶连绵起伏,像一片凝固的海浪,而埃菲尔铁塔从浪尖刺出,恰似一根定海神针。</p><p class="ql-block"> 向左看,圣母院的双塔依然保持着中世纪的矜持;向右望,蒙马特高地的圣心堂正在暮光里分泌着石膏色的虔诚。这些古老的建筑遵循着某种神圣的几何学,而蓬皮杜中心却像故意打翻的零件箱,彩色管道裸露在外墙,仿佛要把整座建筑的内脏翻给天空看。这奇异的和谐令人莞尔——六百岁的巴黎老城与不足半百的蓬皮杜,竟像一对忘年交的琴师,前者用石头谱写着巴洛克的赋格,后者以钢铁演奏着未来主义的狂想曲。此刻的巴黎,左手握着羽毛笔,右手拿着电焊枪,在时空的交接处写下一首关于永恒的诗。</p> <p class="ql-block"> 布鲁塞尔大广场的鹅卵石拼出十六世纪的纹章。撒尿小童的青铜身躯被摩挲得发亮,市政厅的哥特式尖塔上,风向标永远指向北方。</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那张铸铁餐桌还在原地,第三根桌腿的涡卷纹饰依然缺了个小角,桌面右上方的葡萄酒渍也还在,只是褪成了淡紫色的记忆。望着广场上熙攘的人群,突然意识到物是人非这个词的重量。 十年前,好友咽下西冷牛排,用叉子指着天鹅咖啡馆的招牌,说马克思当年在这里写《共产党宣言》时,肯定也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如今新漆过的招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而她却象一缕穿过啤酒花的风,飘走了。</p> <p class="ql-block"> 在返程航班上,数数12日映入脑海的风光,景物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旋转,最后定格在卢布尔雅那河边流动的小书摊上。或许旅行的意义,不在于走过多少地方,而在于那些不经意间刻入记忆的瞬间。那些未被期待的风景,往往最为动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