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东湖，入骨的雨荷禅境

教育痴人还没疯

刘良慧ll 《人生与教育微语》3 3 5

武汉东湖，入骨的雨荷禅境

文稿／原创

图片／自拍、（4图为A I生成，特别致谢）

音乐／荷花颂

武汉有“泽国”一说，那水资源确实令人艳羡，密密麻麻、大大小小、乖乖巧巧的湖在现代化的都市里，别说有多美了，哪一个湖塘都能装下太阳、装下月亮，剪影蓝天，嬉戏白云，无不有天地人的朗朗“世界”。只不过雨季让人有些讨厌，那水漫起汉城来，弄得有机的生命与无机的物质都有些狼狈。城区的一个“东湖”，就大到3 3平方公里，还是AA A A A景区，其间的“中国荷花研究中心”，好大的名头。我2 0多年后重游东湖，模糊的记忆还依稀几丝，绝不是因为下了一天的雨，潮湿了心，而是我们国土上的美景实在太多太多。仅仅一个武汉，黄鹤楼、东湖、古德寺、江汉步行街……只要到此一游，若不虚此行，一个都是不能省略的。

武汉东湖，今天这雨还算温柔，尤似无际苍穹的天蚕吐丝，密密的银白的小小的水珠，却无声地给武汉编织了一张无边的氤氲的银白的纱幕，东湖的荷叶几乎纹丝没动，却以最温柔的翠绿的大大小小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接纳着上天兴奋不已的热泪，让飘然而至的水魄清魂，在莲叶中心的碧玉凹池中盈盈珍藏。在这水汽弥漫、无际翡翠、花朵潋艳的荷园，游人们的神色里、镜头的忙碌中，那个“莲莲心动”的白金刚雕塑很是点题，唯有生动、“心动”的荷才是这东湖最鲜活的主角，它们家谱的秘笈，就是用最沉静的姿态，去努力演绎淡雅、深邃、高洁、太极般的生命哲学。

按说，小雨和晨露，都是荷特别的知音，每一滴清纯、温柔的雨露，虽远自九天而来，在阔大如翡翠承露盘的荷叶面上，并非简单、粗暴地滑坠，它们先是撞碎成无数细小的晶钻，闪现出逗人的微光，旋即又慢镜头的聚拢，再汇成一团浑圆、饱满、调皮的水立方，在叶心潇潇洒洒地流转、甚至跳跃，把云之精魂的戏份儿，耍玩得淋漓尽致，让莲叶以发自心底最温柔的仪式拥抱。只有当难承其重时，只有当风刮叶抖时，只有当飞来横祸时，那水珠便溢悬于荷叶边际，呈将坠未坠之舞美之态，在这杂技魔术般凝住时光的一瞬，恨不得把整个世界的澄澈与空灵，都凝聚于这欲滴还罢的晶莹之中。当然，委实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打击时，只好认栽，其美形、美梦，不得不倾败于更大的力量，它们，却谁都不厌怼谁。

荷花，历来是文人墨客的话题诗魂之一，感怀杰作留世不少。荷花，毕竟淤泥中生和长，虽多姿、多彩，多高贵；然又多苦、多悲，也多舛，含苞也好、初放也好、盛开也好，在今天这细雨中，我看到的都是鲜美、凌然、孤绝与神性。红、白、粉……的花瓣，浸透天露，宛如浴罢的处女，细嫩的肌肤间流淌着诱魂蚀骨的水泽，似乎每一个细胞里都蕴藏着一个微缩的、波动的、美妙的宇宙。那些盛极将谢的，褪去华裳的花瓣，虽不受人待见，确如轻舟一般，无声地滑落水面，魂归地心而去也。我时不时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可怜的荷花，尤其当狂风、暴雨，冰雹袭来，毁之一旦的命运结局之悲、之惨、之绝绝。可喜的是，那些青玉琢编的大大小小的莲蓬，总是以壮士岀征的雄姿，不仅在细雨斜风中昂然挺立，不乏钢筋铁骨，当它们长大成然，便褪尽浮华，裸露着孕育的庄严，一颗颗饱满的莲子坐胎于翡翠的襁褓，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繁花落尽，方见我生命的丰硕与轮回的本真，终于把花开花谢、饱满结实的颗颗“舍利”，作为世间空空、色色的据实凭证。

细雨霏霏微微，娇情而轻声地濯洗着天空、大地、生命，从而空气的香味、荷叶的色素、花瓣的鲜美，一切的一切，都格外的爽心而悦目，地上的污浊、尘世的喧嚣，慢慢地被温柔隔断，甚至消融。然荷园里，皆满眼的碧波，摇曳的清影，争艳的荷花，还有悄声细言的雨与荷的对话，至少这清清世界中，并非梦里倒悬的虚空之镜，更是眼见为实的叹为观止的人间游园，游人入眼、入心、入神、入镜，时不时情不自禁地驻足凝望，那一叶、一苞、一花、一簇都是圣莲的奏章，高洁的骨质。人若能如荷，生于淤泥，长于浊水，根茎（藕）深伸于黑暗混沌之中，仍能不污不浊、不疾不染、不怨不尤，不仅花朵依然净美，莲子不乏甘冽，甚至藕骨也清清白白，不得不惊叹其身心竟然一尘“不染”，还那么的矜持，无声胜有声，静默的宣言，盖超所有的标榜。

今天，这细雨的浸润，不仅滋养着荷田花叶，此时此刻，此景此情，人行其间，别人是不是无动于衷不知道，至少我的感觉多多，主持“快乐”的多巴胺总是活蹦乱跳，给我身心更像是一场“天堂的洗礼”，把细胞、血液、神经都涅槃了似的。但愿满世界人心的百态，欲望的张狂，世俗的丑陋，周身的尘埃，都被这上苍雨露拂去，然随流沉入那滋养万物的淤泥深处，生出一个元初世界的模样。现实很骨感，自然也好、社会也罢，最深的净化，最高的造化，并非是真空世界、乌托邦国。在细菌繁混的众生里，慎独虽然不是不可能，而染与不染，利他在前还是利己在前，小满即足还是贪得无厌，不是财富与权利把人分岀了三六九，而是人德、人格、人智把人赤裸裸地划成了高尚和庸俗，人的慧根并不完全是天生的，人的造化绝不只是命运的花朵。

我如此绵柔的感慨，可能不只是东湖的雨声渐渐淅沥，如梵音呤诵，在莲叶的海洋中穿梭、弥漫、回响；也不只是东湖的荷，加添了人工智慧的密码，科学种植而生出了不少的新品，令人眼里发光。我觉得，普通的和不普通的有机生命，一生中都会直面其所有的遭遇，挺不挺得过是一回事儿，挺不挺又是另一回事儿，生命的意义，生活的味道，更在于心的安顿，底线的防守，不慌不乱的得失间，花花世界的选择里，能以最定力的姿态，演绎着最深邃的生命哲学与伦理逻辑，那便是品质。每一雨露的圆融，每一花朵的开落，每一莲子的蕴藏，每一藕节的生长，都是大自然书写的无字真经，接下来就看世人怎么解读和如何释怀。原本的人，何其不是如此，异化的人生，那是后来的事。今天，虽然不是特别的日子，东湖的荷，却借细雨清风，将关乎本真、清寂、坚韧、转化与圆满的大道至简，在每个驻足凝视的游人心底深处荡起了或多或少的涟漪，能否生根、发芽、开花、香艳，清新自己与周边的世界，说不一定。此境此荷，涤魂的真谛可见：世间往往真正的纯净，可能源于深处的黑暗；世间所谓永恒的清芬，可能绽放在无常的雨中。

此稿脱岀，有些难产，迟迟不落地，唯恐表达不了心声，改来改去中，脑神经上，东湖那天的细雨、荷景、人脸，清晰又变奏，雨帘如纱般的美，荷影摇曳的那么多情，还有不少木然的脸……东湖，恰似一面朦胧的水镜，本该映照着众生心底那份久违的澄澈自照，殊不知，无论多么精彩的电影院里，也有人打着瞌睡。那个世上曾经的周先生所谓“出淤泥而不染”一句，他可能也没想到会成为传世之箴言。上天那清露，原是天地赐予的明澈；万物经历的那濯洗，本是自然无尽的慈悲。雨丝虽然浸润了我的衣裳，也悄然濯洗了我的心尘，若能恒定那不必言说的尊严与从容，持有一面亘古常新的水镜，纵使步履泥泞，亦能捧出些许清莹如玉的莲子，人生便是多么的完美。

2 0 2 5年6月2 0日于四川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