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了《长生殿》，未必读懂了爱情

悟斋德厚

读懂了《长生殿》，未必读懂了爱情

文/余建华 图/力钧瓷作

合上《长生殿》的书页，恍惚间，仿佛穿越了一场华丽而又悲怆的梦境。“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洪昇以四十二出精妙绝伦的戏文，精心织就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爱情长卷，表面上看，这画卷写尽了唐玄宗与杨贵妃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恨痴缠，可当我们试图从字里行间探寻爱情的真谛时，却猛然惊觉，这道千古以来困扰无数人的命题，远比戏台上的唱念做打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仿佛是一团迷雾，越想拨开，越觉迷茫。

洪昇刻画爱情的笔触，宛如一柄精美的雕花银匙，轻轻撬开了人性最柔软、最隐秘的角落。故事起始于定情之夕，唐玄宗郑重地将金钗钿盒授予杨贵妃，二人一同立下真挚的誓言，那浪漫的场景，仿佛能让人看到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句深情的盟誓，更是成为了爱情誓言中的经典，饱含着两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许。在“霓裳羽衣”那绮丽的舞步之中，玄宗亲自为贵妃谱曲，每一个音符都流淌着他对贵妃的深情；“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的唱腔里，藏着数不清的缱绻柔情，让人不禁沉醉其中，仿佛亲眼目睹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渔阳鼙鼓动地来”的警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长安那宁静祥和的夜空。此前被万千宠爱堆砌起来的爱情，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瞬间变成了惊弓之鸟。马嵬坡下，玄宗那“若论恩情，叫我怎生割舍”的悲叹，字字泣血，道尽了权力与爱情之间残酷的博弈。洪昇用“万里巡行，多少悲凉途路情”这般苍凉的描述，将爱情从云端硬生生拽入了现实的泥潭。这让我们明白，原来再炽热、再深厚的情感，在千军万马的生死叩问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从两人初遇时的惊鸿一瞥，那种一见钟情的悸动；到相知后的琴瑟和鸣，彼此心意相通的默契；再到生死相隔后的魂牵梦萦，无尽的思念与痛苦，每一个情节都被洪昇描绘得细腻入微，如同真实发生在眼前一般，直击人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杨贵妃的爱情，既是幸运的，她得到了帝王独一无二的专宠，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但同时又是不幸的，因为这份爱情被赋予了太多沉重的政治色彩和世俗眼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充满坎坷与波折。

以史为鉴，我们会惊奇地发现，《长生殿》里的悲欢离合，总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似曾相识的影子。戏里的故事，与其说是一首爱情的颂歌，倒不如说是一面人性的照妖镜。在现代社会，人们高喊着“爱情至上”的口号，表达着对纯粹爱情的向往，然而，当面对“婚房写谁名”“彩礼给多少”等现实问题的诘问时，却常常乱了阵脚，陷入迷茫与纠结之中。这不就如同剧中所写的“若不是渔阳鼙鼓响边亭，怎舍得翠袖殷勤捧玉钟”那般无奈吗？当物质的浪潮汹涌席卷而来，无数人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的美好憧憬与“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残酷现实之间摇摆不定，难以抉择。洪昇在三百年前写下“占了情场，弛了朝纲”的警世恒言，放到今天，依然振聋发聩，恰似一记沉重的警钟，时刻提醒着我们：在追逐爱情的道路上，我们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弄丢了最初那颗纯粹的本心？

古今的爱情，本质上都是灵魂的相遇与碰撞。古人“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的执着，与今人跨越山海奔赴爱情的勇气，从本质上来说并无二致。可为什么《长生殿》里“两心坚，生离死别凭谁问”的遗憾，依然在现实生活中不断地重演呢？或许正如剧中所写“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真正的爱情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的简单堆砌，而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坚定坚守。在当今时代，人们习惯用社交软件来丈量心动的距离，用物质标准去称量感情的重量，却在不经意间忘了爱情最珍贵的模样，是“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的那份纯粹与真挚。

追古思今，当合上《长生殿》的刹那，我忽然读懂了洪昇藏在这悲剧背后那温柔的期许。他写下“双星在上，我李隆基、杨玉环，两情相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这既是对至纯爱情的深情礼赞，也是对世人的殷殷劝诫。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相遇已是不易，相知相爱更是难能可贵。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幸运地遇见那个愿意与自己“唱随欢笑，不须愁老”的灵魂伴侣，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愿每一份真心都能被温柔以待，不再重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覆辙。

爱情的价值，从来都不在于是否有一个完美无瑕的结局，而在于过程中彼此的真心相待，相互扶持，共同成长。当我们带着这份期许重新出发，或许终会明白：爱情的真谛，不在戏文里那些跌宕起伏的情节中，而在平凡岁月里“你在闹，他在笑”的细水长流之中。爱情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短暂绚烂的戏剧，而是经得起岁月考验，能够相伴一生的细水长流的陪伴。愿每一个人都能在爱情的道路上，收获满满的感动，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