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场归于尘土的旅行

行之

　　今日朋友的母亲去世了，一位年仅54岁的女人，在与病魔斗争几年后渐渐油尽灯枯。去往朋友家里吊唁时，见到了朋友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位老人都慈祥且健朗。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活多久。

想起一句话，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也想起了我生命中几位重要亲人的相继离世。

我刚考上大学时，疼我的姑姑得了重病，时日无多了。她对我一直很好，我想她应该是等不到我上班挣钱回报她了。于是，我给她买了一件衣服，花衬衫。我现在都还记得买完衣服回去的路上，天黑沉沉地压下来，就像死神来临一般。她过世的时候是冬天，那时我正在长春读大学。由于穷，没有往来的路费，我没有回老家送她。自此，我再也不能和姑姑说话了。我把对姑姑的思念和往生的祝福折成一只一只的千纸鹤，烧成灰烬，寄托我的哀思。

刚工作没多久，二伯母就查出肺癌晚期，我们很无助。我们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都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着平凡的工作。没有钱化疗，也没有钱做手术。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的延长她的生命。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真相。用中药给她调理。喝了大半年的中药，她不想再喝了，就改为中药丸。我还记得过年时，她坐在沙发上和我聊天，那样柔软地靠在枕头上。我从来没有见她如此虚弱过。多少年她都是田间地头里精神的农民。她总是那样理解我们这些子女，每次想睡懒觉，她都会先叫我们起来吃早饭，然后让我们吃饱以后睡饱。很遗憾，她走的时候我在东北研究生论文答辩，未能陪在身旁，大姐二姐也没有在身边。有丈夫和自己的姐妹陪着，不知道是否少些遗憾。

　　2019年四月的某个清晨，突然收到一个电话。我得知，我父亲倒在家门口不醒人事。前两次至亲的离世都是提前预知的结局。而这一次，太意外了。从我安排救护车送他去医院到我们带着他的遗体回农村老家。就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每当我极度悲伤之时都会表现得极度轻松。我特别讨厌那样的自己。当我在为父亲守夜的时候给朋友打电话还开玩笑的时候，当我们把父亲埋葬以后发现他衣服里的钱财而笑了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讨厌。最讨厌的是我的丈夫并没有因此而约束自己。

对于我的父亲，我心中是有愧的，他把他的爱都给了我。而我，却因为六岁时和他的分离一直在寻找替代品。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当我去派出所查监控时，我看到他早上散步时寂寞的背影，我看到他在路口抬头望天不知往何方时的落寞。以前，我总以为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会让他满足。那一刻，我发现或许陪伴才是老人需要的温暖。可惜，我醒悟得太晚。若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自私地享受自己的快乐，然后为了安稳早早结婚生子。或许我之后的遭遇都是应有的报应吧。

2025年三月底，我正在准备赛课的关键时刻。我生母病重即将离世的消息传到了我这里。虽然她不曾养我一日。但是，是她十月怀胎孕育了我。所以，我还是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跟我讲话。她不惧怕死亡，她期盼着一场解脱。她这一生实在太苦了。我去见了她的第二天她就去世了。作为子女之一，我去送了她最后一程，也从亲戚的口中了解了当年的全部过程。就像是听了个很长的故事，甚至很精彩的故事。这个被命运玩弄的女人，最终归于尘土，希望她来生能有个好去处。

　　就这样，我的长辈越来越少了。我也在一场场生死离别中感受着世事无常。

人这辈子是向死而生，不知道哪天就是生命的尽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归途。活着便是一场体验，一场酸甜苦辣咸的体验。风雨来了无需避风港湾，因为时间会带走一切。直到有一天随着时间走了，这世间的纷扰便与我无关了。我曾经觉得自己太苦，放在人海里看，不过就是万千故事中的一个。无需刻意追求结局，因为殊途同归。人生就是一场归于尘土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