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赏昙花

张快儿

昙花将开，我早早地守候在花盆旁边了。青瓷花盆里伸展的昙花，在暗色里隐隐地酝酿着某种神迹。我专注地守望着，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个闲人，而成了虔诚的守夜人，专为迎接一场生命盛大的典礼。

时间在期待中似乎走得极慢，慢得如粘稠的蜜糖，然而又似乎在悄然加速。终于，仿佛在某个被催促的瞬息里，那紧紧包裹的花苞微微颤动，似微风拂过，花苞如婴儿初醒般张开小拳头，轻轻裂开了一道细缝。我屏住呼吸，俯身凝视，只见缝隙渐开渐大，露出里面洁白如雪的嫩瓣，仿佛轻轻抖动着，如一只初展羽翼的鸟儿，探出了头。

接着，花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催动着，层层花瓣倏然舒展开来，全无迟疑；花瓣次第舒展，如雪白的裙裾在子夜舞台上旋转开来，越展越阔，愈开愈盛。那朵花，在灯下剔透如冰玉雕琢，仿佛整屋的光亮都汇聚到了这团皎洁之上。花心处细密的花蕊，簇拥着中间那根挺拔的雌蕊，袅娜着吐纳着幽香，清芬沁透肺腑，使整间屋子都氤氲在一种神秘而甜美的气息里了。月光也仿佛在花瓣上失重，融化成了流动的蜜。

昙花如流星，在黑暗夜空中燃烧刹那，便坠落了。然而，这般倾尽全力的燃烧，却为夜空留下永不磨灭的灼亮轨迹。它用三小时，浓缩了整整一年默默蓄积的光阴；其灿烂的瞬间，恰因凝聚了长久寂寞的深度，才具有了击穿时间的力量。

当瞬间有了密度，须臾便是长生。

“清角声高非易奏，优昙花好不轻开。”

昙花一般是晚上八点左右开花，十一点左右就凋谢，所谓昙花一现。

过眼云烟，尤需珍惜。昙花，其实也适合盆栽，待花将开那天晚上，搬到客厅，品茶饮酒，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