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317散记（20）江河劳顿中的小确幸

吊脚楼

红军总医院遗址

　　昨日睌入甘孜，沿路的风光很不错，路边的行道树是老柳树，树杆壮实而粗粝，树冠却不大，柳枝有些散乱，似老妪未曾认真梳理的头发，一看这树甚少有十多年的树龄了。好在这些成排的老柳树很有阵势，反倒觉得它们是看淡风云的老派绅士，看上去很有些派头。

入城的左边有一排寺庙建筑，延路而建，足有一里多长，寺庙群的中段有两座高大的寺庙，外观金黄色，在夕阳中特别刺眼。

我问路人，他说这是大金寺。大金寺是复建的，还是依据某些佛事桥段新建的，我没问，也没查询。因为我不感兴趣。

大金寺对面有一个风情小镇，叫丹霞镇。绿草、碧树尽得，小木楼间的游泳池虽是小，下水也不尽得动得开手脚，但蓝色瓷脚池里的一池碧水还是蛮诱人的。显然，这是一个休闲住宿的好处所。我看着心里痒痒的，想住下，耽于银俩，还是罢了。

进了甘孜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把雨刮器打到最勤劳的模式，还是无济于事，索性停下车。点一支烟，突然想到这雨若是一个劲地疯下下去，对于雨水充沛、地质条件复杂的大西南，会不会塌方阻路呢？

还好，约莫半个时辰，雨停了，夕阳蹿出来嬉闹了一番，但我的隐忧还没死去。

甘孜城像深闺中的村姑，不施粉黛，却又是万般的俏丽。它没有多少高楼大厦，不怎么时尚的建筑仿佛兄弟肩挨肩地站着。有些车不怎么守规距地左冲右突，你都感觉不到它的零乱，反倒是以为它就是自家的孩子在院子里随性地嬉闹。

今早六时出酒店找吃的。还好，甘孜城毕竟是蜀家的城池，不像藏地的城市慵懒，七八点了还不开门迎客。一大早，甘孜的许多小吃店都开门了。我找了一家包子店，店家是南京人，做小笼包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要了半笼，四个。挑一个入口，便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好的。过去，我很少在外吃肉馅的包子，这回刚一入口，便觉得它是顶级的好吃。面皮不粘牙，肉馅泥一般肉软，没有一丝筋筋绊绊的。稍咸，正合我的胃口。

出甘孜城，沿G317向阿坝的首府跑。但凡在山地行车，要么是沿山涧而行，要么盘山上上下下。山涧之行，又多半是半涧流水半涧路。走在G317，一侧是滚滚而去的山涧之水。起初，这流水还是有些温婉的，像信步而行的女子，随弯就曲地款款而行。不一会，它就狂野起来，像野性十足的汉子急促地手舞足蹈起来。

大西南的水系太发达，我实在闹不清这股与G317生死相伴又伴我而行长流源出何方、姓甚名谁。我问了几个路人，直到第七个人才告我它叫色曲河。

我不敢确认，也不贸然否定。在我的记忆中，色曲河的源流有两说，它似乎不曾流经这里。存疑。存疑也非无知。

车行一个多小时，在路边先后见了“红八十八师驻扎处”、“红军总医院遗址”。真是伟大的红色康巴之地，随手捧一把土，都能捏出带有枪声和血渍的英雄故事。

我不懂国道的编排法则，今天我走的G317，有很长一段路是与G227重叠的。我不厚道地想，这样也好，恰如一个男子同时娶了姐妹俩。这念想太他妈的龌龊！没办法，当时就这样想的。

这几天，为了寻找路边“1314”的里程标牌，一直无所得，要么是中途换了前行的国道，要么是其他原因。前天好不容易快到G318的“1314”了，堵车了。通车后却发现“1314”处修路，牌牌被拔了。今天走G317时，发现它与G227是重叠路，标牌提示里程是G327的。唉，管它是G227的，还是G317的，逮住一个就行。

好不容易到“1314”了，车经过一个小镇，发现小镇用这个喙头做了一个网红点。我失望之极，开车便走。也就几口烟工夫，发现了G227的“1314”标牌。我停车打双闪拍照，让我的破车与这个毫无意义的里程号牌同框出镜了。

这事做得无聊透顶了，这是小孩子或者年轻人玩的把戏，我这个糟老头还玩得起劲得不得了。就为了这件事，我不敢开快车，生怕错过去了，后来一想，就是把这个号码戳在身上当刺青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生一世的风雨、阳光是永恒的，所谓的一生一世与朝秦暮楚，倘若以量计，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路上又遇见牦牛挡道。司机都很文明，每遇这等事，没有一个按喇叭的。这可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我只记得有个规矩，在高原地区，若遇野生动物挡道，是不可以按喇叭的，只能苦兮兮地等。

前面的车过去了，一只老牦牛慢吞吞地趴下四腿，睡在了我的车前。我下车看它，它似乎要长睡下去做一个美梦的。我笑，无奈地摇头，还给它行了一个拱手礼，险些喊它“爷”放我一马。

主人见了，克制不住地笑。她过来一阵叽哩哇啦，抽了一鞭，牦牛抬头四晃，眼睛上的飞蝇四下逃散。

牦牛走了，我也走了。我平生第一次被牦牛主宰了一回。

车行至G317炉霍县段，又被猴子戏耍了一回。前面己经停了好几辆车，他们被成群的猴子挡道了，他们不按喇叭，也不下车，一帮猴子车上车下地上蹿下跳。

这些猴儿叫藏弥猴，我分不出它与汉地猴有什么区别，反倒是认为它们与汉地猴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不怕人，还特别擅长把人当猴耍。

一只大猴吊在我的倒视镜上。我不怕你。不怕，不是心理上本能的镇定，而是我早己把车窗关死了，车门也锁死了，你奈何不得。我怕你干甚？你我都是灵长类，你的套路玩不过我的招术。你要知道，灵长类也是有区别的，正像人一样，器官都是一样的，心思还是不一样的，创造资本、享受资本的能力和途径也都是有差别的。

这只猴体型大，它从后视镜跳到引警盖上，引警盖烫，它一骨碌趴在车前的大玻璃上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赶紧拍了一张照片，它似乎是不动声色地看我，又似乎是对我的行为有些孤疑。

我突然想到苏轼悼亡妻的一首词，便发了一条朋友圈。圈文是：“小轩窗，无梳妆。千里迢迢奔袭来，你空望，我闲忙，隔着方屏话沧桑。”

前面的车都走了，这猴儿还趴在我车上一动不动。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启动车子往前开，心想，你跟我走吧，回去后我把你送到一块猴地，来个ZH之猴一家亲。

这话有点犯忌讳，但当时我确也是这样想的。我的想法纯属逗趣，人就是人，猴就是猴，不涉及其他的话题。

今天本想撂过马尔康直接去汶川的，路上贪玩耽误了不少时间，及至下午三点，离汶川还有三百多公里，我不敢开夜车赶山路。要是走高速或者平原地区的国道，这是一碟再小不过的菜，可是出炉霍境后，隧道一个接一个，限速也严格。我不如今晚就在马尔康歇脚。

马尔康是我小时候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本省外的城市之一。那时候，每到下午两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都会播一档“水文公报”，马尔康是其中的一个水文站点。央台天天播，我天天记，不牢实才怪哩。其实，那个时候，马尔康地处何方，我压根儿就不晓得。这次入住马尔康，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马尔康的风情。

今早出甘孜城到马尔康，一直有一条山涧河流伴随着我。至炉霍城，这条山涧之河的风姿远不是我出甘孜城看到的那条河流。它的水量很大，它一直是咆哮嘶吼着的。它似乎不是流水，好似一队白色的马匹往前冲着。

我问路边的店家，他们都说自己来自外地，不晓得。真是生意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意人，竟然把一地的水土和它们的资本意义割裂得如此干脆、干净。

我问“豆包”，才晓得它叫梭磨河，是大渡河的支流，用通俗的话说，它是马尔康的母亲河。有一条重要资讯“豆包”没有说，红军长征时，曾走过梭磨河谷。

有四川的文友说，梭磨河还是一条倒流河。我国有好几条倒流河，最著名的是额尔齐斯河。其实，世上没有一条倒流河，所有河流的流向都是由它所处的地理条件决定的，由高到低的流就是前进，前进者就是顺势而为的正相之流。所谓倒流是以当地大多数河流的流向为坐标，忤逆者就是倒行逆施。这个“倒”多少有点情感文化心理的意味。

我无意知道更多的马尔康的资讯，只是觉得当地人说话没有四川人的母音，长相多有藏族人的特点，眼神却不如西藏人的澈彻、清朗……

这是一个过路人对马尔康的近似于胡说的一孔之见，或是在下的格局、眼界所限造成的偏见，不管咋样，马尔康人是当地文化所浸润的独特个体，其独树一帜的精神体征是值得尊重的。

下楼找饭点，微信収到一笔退款。方@紫同学过生，我给了她一个礼包，她没收，原路退回了。这正好，今晚加一个菜，喝两口酒。

今天无甚有特别意义的事，但那两个遗址给予我的精神洗礼 、那牦牛、那藏弥猴给我带来的快乐，当然还有“失而复得”后的一盘菜、两盅酒，无疑是值得一记的小确幸。

2025/06/19马尔康

红八十八师驻地遗址

我也学着打卡一回

拦路抢劫的藏弥猴

我们一起给牦牛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