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开了

边成子诗文

槐花开了

‍ 文/边成子

小区内的槐树悄然绽放，棵棵都仿佛佳人披上了华丽的衣裳，婀娜多姿，令人心驰神往。那淡雅而清新的花香，不仅让人的心情舒畅无比，还悄然唤醒了深藏在我心底的美好回忆。

八十年代的一个初夏，中学校园里挂着铁钟的大槐树，悄然绽出了淡黄色的花串。微风拂过，送来缕缕幽香，我不禁深吸一口气，只觉甘甜沁入心脾。

那口不懂花的铁钟，依旧铛铛作响，催促着同学们返回课堂。

“快看，来了个新同学！”随着谁的的一声惊诧，一位陌生的女生走进了我们的校园，瞬间，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她面颊白里透红，犹如我家屋后藕塘中那朵绽放的小荷，清新脱俗。一件藕粉色绣花上衣，搭配着湖蓝色的长裤和白色的运动鞋，显得格外时尚而充满活力。军绿色的书包斜挎在肩上，包盖上用红线绣着一颗醒目的五角星，彰显她独特个性。一头飒爽的短发，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让我不禁想起了《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

‍ 习惯了班里女生清一色的麻花辫子，这一变化着实令人眼前一亮。我的视线想要从那些拥挤的眼神中抽离出来，却欲罢不能，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层层涟漪。

‍ 老师将她安排在我前桌的空位上，我不由得心生欢喜。这也是我所预料的，因为那个位置已经空了许久，自从那位同学跟随父母去东北投奔亲戚后。老师简单地做了介绍：“这是新来的同学吴小莲，同学们以后要多团结、多帮助她。”说完，便开始上课。

吴小莲，很洋气的名字，我一下子就记住了。第二天，我便从那些爱打听消息的女生口中，得知了她的一些情况。她的父亲在地质单位工作，她从小便跟随父母奔波于全国各地。由于工作性质的不稳定性，父母担心会影响到她的学业。于是，上中学时，母亲特地带她回老家就读。

教室内，墙壁上悬挂着“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以及培根的名言等励志条幅，营造出浓厚的学习氛围。

吴小莲举止得体，身上完全没有乡村女孩的那种羞涩与忸怩。下课后，她一般不爱出去玩，总是静静地翻看书本，或者回过头来主动与我搭话，讨论习题。通过慢慢的接触，我了解到她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并不逊色，且英语口语流利，作文也写得非常好。渐渐地，我们之间的话题多了起来，从学习扩展到了聊天。她给我讲述她以前的学校、高楼、火车以及外面的新鲜事儿。从她的口中，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比的好奇与向往，总是幻想着能够触及那些遥远的地方。

在她的帮助下，我的英语成绩有了很大的提高。至于有些同学投来的阴阳怪气的眼神，我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假装视而不见。

四月时分，校园西侧墙角那几棵歪斜的洋槐树迎来了花季。课间休息时，我们几个男生找来长杆钩下几串花朵，将花瓣慢慢咀嚼，只觉甜蜜满溢。吴小莲站在一旁不吃，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花香之中，静静地闻着那青香的气息。微风拂过，她轻声说道：“你们听，树上有一群欢快的小鸟在唱歌。”

夜幕低垂，学校驻地来了一支民间豫剧团。正在上晚自习的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几个要好的同学便相约偷偷去看戏。为了避免前面的人挡住视线，我们几个男生各自搬来了高板凳。我的板凳自然让给了吴小莲站，然而她却拉着我一起站在了那窄窄的板凳上。我们去得较晚，到时戏早已开场了，谁也不知是什么剧名。我只记得舞台上花花绿绿、进进出出的，女的扮相美丽动人，男的唱腔抑扬顿挫。虽然剧情看不大懂，却不愿剧终，欲借此无限地沉醉夜色中。

毕业后，吴小莲考取了乡村教师。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在我们村后道旁的一棵槐树下与她不期而遇。此时的槐花早已炎热中逝去，树上片片翠绿色的小叶子轻轻地摇着凉爽。她是去邻村的女同学家回来路过这里。记得她当时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其实也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却只是虚伪简单地附和几句，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不已。

那个深秋，我要参军走了。原本想第一个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但最终却告诉了所有的亲戚，唯独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本可以去她教书的学校找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穿上军装的那晚，我来到那槐树下。月光透过槐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我踩着斑驳的光影徘徊。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吸上了烟，不仅未感受到烟的香味，反而被呛得直咳嗽，直至咳出了眼泪。

入伍后，我给她写过信，但却没有收到回复，也没有被退回。再后来，我们的一位老师来疆支教路过我这里。我顺便打听了许多老同学的情况，当然也包括吴小莲同学。老师告诉我：她出嫁了，丈夫是当地农村中人皆羡慕的在城里工作的工人，日子过得殷实顺遂。

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或许是我根本就没有再打听过。

当今，我 伫立在小区槐树旁，精神恍惚飘移，似乎看到了沂蒙山前的那些洋槐树花，盛开如雪、挂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