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连山青（小说连载一二二）

天使之翼441630763

八月十五月儿圆，中秋佳节过了一年又一年。特别使我难忘的中秋节，应该是1989年在黄夹镇过的那个中秋节。 第189章黄夹镇风情录（上） 1989年9月，安德粮校秋季开学以后，校园里，歌声激越，青春之息四处漫溢。每天早上，播音室的大喇叭准时响起。最先播放的是威斯敏斯特的钟声，这是上课的铃声，哆咪来梭——清脆悠扬的声音打破曙色弥漫的宁静，迎来灿烂的阳光，美好的一天开始了。中间的下课铃声是钢琴曲《致爱丽丝》，每当叮咚叮咚 ——，潺潺如流水的声音响起时，正在专心上课的学生中，忽然就会有人兴奋地站起身来，两臂向上，撑开手掌，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啊喔——，好舒服!喂，伙计，下课了！”放学的时候，播放的是萨克斯管吹奏的《Going home》，哆来咪咪梭哆梭啦拉哆，悠长的声音，潺潺的，好听极了，让你感到小心肝都在颤抖。 现在，所有的班级都已军训完毕，开始了正常的校园学习生活。大家每天听着欢快的音乐，愉快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今年安德粮校扩招了两个大专班，专业是计划统计，这名字听起来明显得带着计划经济的色彩。“八九级竟然是计划统计专业，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不是大力推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吗？怎么又招收计划统计专业呢？难道说，国家政策又要发生调整了吗？”万家华站在办公楼的山墙下，看着粘贴在山墙上的红色录取名单，饶有兴致地瞪着眼睛，仔细地搜寻着新生的名字。忽然，他对身旁的牛强胜发起了三连问，还没等老牛回答，似乎又发现了新大陆，惊呼道：“嘿，老牛，快来看，这88位大学生，名字起的可不一般啊！伙计，你看出门道没有，他们好像与我们这些小中专生不是同一时代的人吧？”牛强胜看到万家华一脸兴奋的样子，赶紧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单，他没发现什么奇迹，便疑惑地问道：“没什么不一样啊？难道你看出他们长着三头六臂啦!”“你看，这个伙计竟然叫宋文革，还有这个女的叫沈卫红，这个叫吕红军，这个叫张宏伟。““你太无聊了，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年龄要比我们大，文革是哪一年的？是1969年吧！“万家华掰着手指头，开始估算起来；牛强胜撇了撇嘴巴，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卫东哥不也上过高中吗？他们这一批大专生，上高中的时候，应该是86年9月，我们是87年的农应初，初中考上的普通中专，大部分同学的年龄都是70后；论年龄，他们可能都是60后，当然是他们的年龄大。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在高中再复习个一两年的话，他们的实际年龄可能都二十五六了。““哎呦喂，我的妈，多少——？二十五六，这年龄在我们老家早就娶媳妇了！”“25岁娶媳妇，你想屁吃吗？难道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姑娘等你吗——？”“哪——，他们再上两年大专，不就二十七八了吧，岂不是连屁都吃不上了吗？”万家华嘴角上扬，脸上的肌肉挤了挤，露出了一脸的幸灾乐祸；牛强胜抬腿踢了过去，轻声地规劝道：“家华，我看你小子，有的时候就是彪！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傻吗？这班伙计早就在家里定亲了，他们考学就是混个非农业户口，一毕业，啥都有了。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哼哼——，到时候，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吗？“听了牛强胜的话，万家华还真得是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他扭头看向身后，校园里，一片莺歌燕舞，漂亮的女生那么多，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就像个小傻子，似乎还真的没有在意过什么结婚生子的屁事。现在，八七级的姑娘们显得非常成熟了。她们身穿一袭夏薄长裙，身姿曼妙，长长纤腰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顾盼嫣然，谈笑自若，一副大姐大的模样，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只能远观。八八级的姑娘们虽说还略带羞涩，但也告别了小女孩的身影。徐志摩的情诗写得好，“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些小姑娘娇柔可人的模样儿，又让学哥们觉得她们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时多少豪杰，爱心泛滥，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拍着胸脯，嚷嚷着表示要好好地保护人家。如今，安德粮校又扩招了两个计划统计专业的大专班。想到刚刚跟新老乡见面的场景，万家华不由得苦笑了两声，这些新入学的女大学生，性格开朗，显露出来的气质特像山金芝，根本用不着他去操闲心。 万家华曾约过田文军，让他叫上韩冰和任秀秀去了一趟89级女生宿舍。敲开新生宿舍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两个大小伙子立马呆在了门口。“进来啊！”里面一个满头波浪卷的姑娘，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热情地招呼道：“你们是那个地区的，找谁哪？”“我们是济州的，你们宿舍有济州的嘛？“韩冰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拉着任秀秀进了房间。万家华和田文军犹豫着没有跟进去。“有啊！李建芳就是济州吉祥县的，是你们老乡吗？”“建芳——，看看你娘家人来找你了。”另一个蘑菇头的姑娘拍了拍床板，一个清秀的姑娘扭过了身子，她圆圆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用疑惑的口气问道：“你们找我吗？”“你是吉祥县的吗？”任秀秀过去拉住了她的小手，扭头喊道：“家华，这是你的亲老乡耶，快过来认识一下吧！”万家华微笑着点了点头，仍然站在门口，没有挪动半步；田文军猛地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万家华脚下打了一个趔趄，差点闯进了房间。“哎哟喂，你还是学长哪？咋这么腼腆！”“小叶子，你们不许胡说，俺老乡这是矜持好吗？”新老乡李建芳个头不高，却明显是一个护短的性子，她开口制止了姑娘们的哄笑，立马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李建芳，老家是吉祥县城的，以后多多关照。”万家华点了点头，微笑着伸出了左手；那个叫小叶子的女生，却一把拉住了李建芳的胳膊，大大咧咧地嚷嚷起来，“哦也——，芳子，你整得太隆重了吧！干嘛哪？我来介绍吧！“万家华立马满脸通红，赶紧收回了手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小叶子捂着嘴，把身子伏了下去，自顾自地笑个不停，“大师哥，你真逗，还真像个姑娘——。”“别闹了，人家是亲老乡，你捣什么乱。”卷发的姑娘拿起快餐杯，敲了一下，“叶秀敏，艳艳，我们走，开饭了——!”“一块儿吧！玲姐。”李建芳有点尴尬的喊道，卷发姑娘优雅地甩了甩波浪卷，热情地看着万家华，“我记住你了，大师哥，会害羞的大师哥，我叫王玲玲，记住我吆，泉城的，跟女工部大美女阿芳是老乡。”“自己还是大师哥吗？在这群大专生面前，以后还是低调点好。”在王玲玲同学摆着可爱的小手走出去的那一刻，万家华就蒙了，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今年的大学生也太成熟了吧！瞧这气质拿捏得——，妥妥的——，什么来着？”“哇——，杠赛嘞！”田文军在门口侧着身子，眼看着302室的姑娘们从自己身边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终于如释重负般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对李建芳挑起了大拇指，“哇——，你们不愧是大专生，比我们高了不止是一点点啊，而是——？我们简直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对对！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万家华看着眼前的李建芳，忽然哼哼的笑了起来；聪灵的李建芳歪了歪头，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神色认真地说道：“可我们都是济州老乡啊!”“对，我们都是济州老乡，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任秀秀白了田文军一眼，替李建芳也拿起了快餐杯，”就你田文军是戴庄的人，神经病一个！“任秀秀耍起了小性子，乖巧的模样立马把大家逗笑了。————万家华忽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不自觉的摇了摇脑袋，猛的拍一下牛强胜的肩膀，“牛哥，你说89级的男生，他们这个年龄在老家都该定亲了吧？”“我哪知道——？这种屁事，您最好去问问一班的伊双阳，听说他定亲了!”“伊双阳定亲了吗？他不是有人追吗？”“谁追他，他敢!”牛强胜瞪大了眼睛，有点八卦似的追问道，万家华这才发现自己被他忽悠了，于是挥拳打了过去。“滚熊!牛强胜，我揍死你个大忽悠。” 伊双阳现在可是万家华的好朋友，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万家华容不得别人胡说八道。最初，万家华跟着班长吴克玉和室友钱超办经管二班的板报，慢慢地认识了<春草>书画社的社长崔世杰；由于崔世杰和伊双阳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他两人负责经管一班的板报，于是大家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经常聚在一起，探讨探讨书法，绘画；诗歌，文学。大老崔对书法相当痴迷，经常抱着字帖临摹，弄得身上沾满了墨汁，人送雅号“赛羲之”，他自号“抱璞生”。吴克玉崇尚自然，喜欢国画，向往白石老人，惯用五笔撇兰，又能山石起皲，惹得美女眼热，早早地就投入了温柔的怀抱；钱超人长得清秀，善篆刻，刀下功夫颇深，又喜摄影，俨然一副港台风范。这三个人是粮校真正的“艺术家”。伊双阳，万家华，还有会统班的大个徐长江，这三个人都是帮忙给板报添彩着色的，虽说在技巧上仅是波光倒影而已，但是几个人感情相处的却是无比融洽。经管一班的“大师王都懂”曾这样评价过这几位活宝：崔、吴、钱，三人是真性情，纯天然；伊、万、徐，三人是假性情，真浪漫。对此，万家华大惑不解，他曾经带着牛强胜问过王大师：“都哥，你咋就说我们三人是假性情哪？钱超那伙计不比谁都会装逼吗？”“看看，说你假，你还不承认，人家老钱在乎过这个吗？这就是区别，说真性情，就是说人家专心致志干自己的，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哪——，这真浪漫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还能比吴克玉更牛？”“这个吗——？天机不可泄露，你可以去问问你双阳老弟，当然，也可以去问问你长江大哥。他们都懂得。”“哪——，我呢？”“你吗？你看着像个性格外向的活泼分子，纯情少年，其实内心憋着一把火，迟早会爆发的，相信我，没错的，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阿门！““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明月当空，星光闪耀。空荡荡的操场上，忽然迸发出的哄笑声，惊飞了一只夜宿的鸟雀。 “双阳，你有老婆了吗？”“有啊！咋的，哥哥，你想见见老师嘛？““见什么老师，我说的是你媳妇儿。”“我媳妇儿就是老师啊，明年就毕业了也。”“哦——。”万家华闭上了嘴巴，王大师说的还是真的呀！伊双阳果然是订了亲的人。“怎么了，想家了吗？”伊双阳笑眯眯地看着万家华，打趣道：“难道哥哥没有定亲么？”万家华摇了摇头，伊双阳“哇”了一声，像看到了一个怪物，“啧啧——，真的假的，你从来就没有过一句真话！”“真的！”万家华肯定地又点了点头，伊双阳上来就是一个抱拳，“可惜了，哥哥，白瞎了你的小白脸！”万家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喃喃自语道：“没媳妇的多了，咱可是以学业为重的人。”“得了吧！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像你这样虚伪的家伙，我见得多了。”“我怎么虚伪了？““怎么虚伪——，你这样的故事，我可听多了。家里有提亲的，你们不愿意，嫌人家不是非农业；想谈恋爱吧，还怕毕业分配不到一块去，有贼心还没有那个贼胆。是不？““不是的，这两种事，我都不沾边，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自学考试！你今年也报名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媳妇都有了，还怕什么？”“你说的也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再闲出蛾子来。”伊双阳一上一下地点着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万家华嘿嘿地笑了，凑过身去，小声地打趣道：“难道你还有别的桃花运？”“别胡说，让老师知道了，可了不得！”“我都不知道什么——，老师能知道什么？不过，老师长得怎么样？漂亮吗？”“哪必须的，杠杠的！”“老师再来，喊上我，让咱也瞅瞅！”“好！你和大老崔，中秋节过后，你们一起跟我回老家黄夹镇！让你们好好地看看，你弟妹好看着哪！”伊双阳自信满满地攥紧了拳头，然后，两掌放开，砰地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掌声。 中秋节那天是星期四，正常上课。早上餐厅里供应的还是那几样早点；小米粥，大米粥，咸菜，馒头，油条。万家华和牛强胜晨练归来，匆匆地吃了两口饭，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节日特别加餐。牛强胜气得撇了撇嘴巴，叹息了一声：“我靠，学校真是越来越抠了！”万家华白了他一眼，教训道：“就你屁事多，想吃好的，在外面吃啊！现在的物价，就咱那30块钱的毛票，早该饿肚子了。”老牛一点也不在乎万家华的语气，反而更加认真地问道：“家华，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现在的物价还有可能降下来吗？”“不可能，今年粮棉油的双轨制全部放开，市场价部分的占比越来越大，物价只能升，不可能降，除非——。”“除非什么？”“除非涨工资！”“涨工资跟我们有毛线关系，我们又没有参加工作，还是个穷学生，你这话等于没说！”牛强胜的脑子里装的好像全是浆糊。这个伙计除了吃就是学，对社会事实一点也不关注。现在中央政府正在为遏制物价上涨，保住市民的菜篮子，连续出台新政策哪，这小子竟然还在这里抱怨，光想着吃点好的呢，难道就不明白，只要老师的工资涨了，我们这些学生的生活费才可能提高。“强胜，你猜猜咱新来的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万家华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反问道。“你这话问得——，我咋知道老师的工资有多少，难道你知道？有多少，得有一百多吧？”牛强胜毛毛躁躁的性子真的让人无语。万家华懒得再跟他卖关子了，直截了当的伸出了手掌，牛强胜立马瞪大了眼睛，咋呼起来，“啥？五百！俺的娘，俺家一年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啊！””滚熊，你个憨货，什么五百，是五十好吧！”万家华真的生气了。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结交了两年的好伙计该不会是个小傻子吧！怪不得大家都拿自己当怪物哪，原来两个人在一起，还真得是天真的可爱。万家华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走出去，结交更多的同学，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到不一样的天空。他现在对伊双阳的提议越来越期待，他期待着星期六马上到来，到时候，他和崔世杰就可以跟着伊双阳，坐上乡村大客车，看着安德的风景，到好兄弟的黄夹镇老家，看看他漂亮的媳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