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海浪

母亲离开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她那瘦弱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而她的面容却渐行渐远,慢慢模糊在时间的河流里。有时候,我仿佛就是个本来就没有母亲的孩子,从来不敢有叫一声“妈”的奢望,不敢有提及母亲的资格。直到一天,读了莫言先生的《母亲》后,那久久压抑的思母之情轻轻爬上心头,不觉之间泪水悄悄漫过脸颊,迷朦了双眼…… 母亲娘家姓赵,在家里女孩子排行老三,她没有乳名,人们只叫她三女,但她有个挺好的官名,叫赵喜花。外婆有七个孩子,二男五女,在那个生活极其艰苦的时代,我不知道,外公外婆吃了多少苦,把这七个孩子都养大,当然,其中也一定有夭折的,只是最后养成的就是这七个。<br>  母亲小时候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也许连外公外婆知道的也很少吧,我只知道她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可是我确定母亲应该是聪明的,后来她还看电视学会了很多字,95年我师范毕业,带回来一个只能打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机,母亲没玩几天就学会了,这些都说明了母亲如果读书,一定是个好学生,只是在那个孩子多的时代,没有人去在意她,也没人供她读书。 在我记忆中,母亲是一个极其勤快的人,也是一个极其能干的人。她和父亲结婚时,还不到二十岁,那时正是农村大集体公社生产大队的时代,她和父亲每天去集体地里,和男人们干一样的活,只为挣那点可怜的工分。时常过着吃不饱的生活。听父亲说,刚结婚生活条件太差,家里太穷,不敢要孩子,等了两年才要了我,然而我的出生更加重了家里的负担。<br>  后来,一家人搬迁到大同县,正值农村包产到户责任制。从那以后,有了自己的土地,她的干劲更足了,常常是和父亲在地里干一样的活儿,回家后还要做饭,收拾家。每年还要养一头大肥猪,为了省下一些猪饲料,她常常在农忙后,带着蛇皮袋到野外拔猪草,一去就是大半天,荆棘时常划破她的双手,草袋也压弯了她腰,她从来不说一声苦。回来后不管多累,总是乐呵呵地摸摸我的脸,说:“等急了哇,妈这就给你做饭。”再后来,我从小学到初中再到师范,一路上学再到成家,母亲为了我终年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一直劳累到走的那年,从来不肯停歇…… 母亲是瘦弱的,但也是一个坚强的人。她身体不好,常常难受。在外婆家七个姊妹里,母亲是个子最小的,也是身量最小的,直到她走的时候,体重也没有上过一百斤。印象之中,母亲经常生病,每到一年农忙结束时,她总得去看中医,吃几副草药才能熬过那段时间。<br>  1980年时,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因为患上子宫肌瘤做了手术,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这可是个大手术,差点因为这病要了命。手术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后来身体一直不好,但她从来没有因为身体不好放下沉重的农活,咬着牙一直坚持着,一年又一年,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p class="ql-block">  和母亲一起最愉快的日子只有小学时那几年,小学五年级我到外公家上学,我常常因想母亲躲在被窝里哭泣。第二年回来上初中,虽然只到离家十五公里外的地方读书,但每两周只能回一天家。师范三年后,想着这下可以守在母亲身边了,可是毕业不过五年后,她却永远地离开了我。细细算来,和母亲相处的日子总共也没有几年,我不知道上天为何让我和最亲的人相处的时间却如此短暂,以至于现在伸手努力去抓,却抓不住一丝甜蜜的回想……</p><p class="ql-block">  我时常回忆和母亲在一起的过往,也想记录下她辛苦而短暂的一生。可是提起笔来,才发现自己对母亲知道的太少了,关心的太少,甚至连她的生日我都无法记起。等到我白发爬上两颊,感怀母恩的时候,她早已消失在我记忆的深处,不肯留下一丝念想,只留给我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和遗憾。只能记起那个寒冷无助的晚上,那个令人不愿想起也不敢想起的晚上。</p> <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了,母亲坟头的青草绿了又枯黄,枯了又绿了,轮回了二十多次了。如果生命真的能够轮回,母亲现在又在何处呢?如果生命不能轮回,她此刻又在何方注视着我呢?如果能让她再看看这个世界,我定要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说:“妈,我想你了,我想你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6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