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

七月水

当故人成为时间的刻度

最近在网络上看到一段话，蛮入心的。虽然读作故人， 意思却是思念 ，如果思念的尽头是重逢就好了 ；所有的事物都有尽头 ，唯独思念没有。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就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真正入了心的人是不可能忘记的， 时间只会让浅的东西无痕， 而深的东西只会入骨 ；不适合的酒就不要尝试， 不适合的人就适可而止。 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遇到一个特别的人。 三五个人志趣相投互相投缘、 惦记 却没有在一起 。有些事注定成为故事 ，有些人注定就是故人。

我经常看到一些三线厂、矿山的职工子弟的一些回忆文章，内容和我们的经历大体相同，不同的是他们生活在大山深处山高林密，与外界相对封闭，而我们生活在城市郊区集镇旁边。相同的是对工作生活过的单位感情深厚，即所谓心安之处为故乡。我也在蟠龙居委会的居民微信群里看到过退休老工人的认证和领取高龄补贴老职工的名单，看到那些名字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像看到他本人，想跟他打个招呼握个手问声好，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因此而常常地想，故人是岁月盖在掌纹里的邮戳，每一次思念都是拆封旧信的震颤。就像深秋最后一片悬在枝头的叶子，明知风一来就要坠落，却仍在枝桠间反复描摹着树的轮廓——我们都在等一个重逢的借口，哪怕明知季节更迭里，候鸟归巢的轨迹早已绕过了最初的山坳。

时间确实是把钝刀，削去了初见时的棱角，却把名字刻进了肋骨。你看那杯没喝完的章贡酒，沉淀在杯底的是那么淳厚，是某次碰杯时烛火晃过的眼波；那个适可而止的人，转身时抖落的不是决绝，是藏在袖口没递出的半朵玫瑰。有些遇见本就是月亮与潮汐的悖论，互相牵引却永隔山海，于是惦记成了潮汐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沟壑，看似被浪花抚平，却在下次涨潮时精准复现轮廓。

今天有没有遗憾，肯定有。所谓遗憾，大抵是命运偷换了剧本的注脚。原以为特别的人会成为故事的主角，后来才知我们都是生活中的标点符号——在某个段落的末尾画下破折号，让往后的日子都在延伸线上徘徊。不管你在厂里是什么职务，跟什么人玩，和谁家结为亲戚，就像有人在春夜种了一株忘忧草，却在深秋发现根须早已缠上了旧年的砖头块，时间越久，越是在泥土里长成带刺的藤，碰一碰就落满带香的碎片。

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老一辈走得差不多了，终究要学会把故人酿成月光。不必刻意打捞沉入湖底的星辰，那些入骨的印记早晚会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化作檐角的雨、窗前的风，或是某句歌词里突然卡住的呼吸。就像老墙缝里钻出的野草，没人记得种子何时落下，却在某个清晨发现它已攀着记忆的裂痕，长成了岁月撕不碎的书签。原来真正的释然不是忘记，是允许某个人在心底永远占据一隅，如同允许银河里有颗星永远偏离轨道，在属于它的坐标系里，成为你独有的宇宙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