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者之为政一一一文徵明诗画拙政园

姜浴清

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何晓静导览文徵明《拙政园诗画册》。一、拙政园图的创作背景；二、《拙政园三十—景图》到《拙政园图诗》的艺术转化与意义变化；三、作为山水画的园林图，其图像语言、风格特征与历史脉络 文徵明一生绘制了大量园林绘画作品。晚年之作《拙政园图诗》可视为其园林山水画之经典，是其诗画抒情、山水写意的集大成者。该作品以其1531年受王献臣所托作《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册为底版，最初描绘了拙政园中三十一景，并配以诗文。1551年，文徵明从册页《三十一景》中选择十二景重绘一册页。 一、批政园图的创作背景1.文徵明与拙政园主王献臣之间的关系；.2.文徵明所作拙政园图 拙政园园主王献臣，字敬止，号槐雨。王献臣1493年中进士，曾任御史。左图：清代苏州城东北角图 右图：清代拙政园全图（佚名)王献臣以《闲居赋》中的“拙者之为政”命名其园，文徵明则通过诗画重构了一个“虽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理想栖息地。 晋代文学家潘岳《闲居赋》：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亦拙者之为政也。王献臣：罢官归，乃日课童仆，除秽植援，饭牛酤乳，荷击抱瓮，业种艺以供朝夕、俟伏腊，积久而园始成。 据记载: 正德八年(1513)，文徵明最早作《拙政园画轴》是。嘉靖七年(1528)，文徵明曾作《槐雨园亭图》一轴、素笺，著色，题“会心何必在郊炯，近圃分明见远情，流水短桥春草色，模篱茹屋午鸡声。嘉靖十年（1531)，文微明所题拙政园诗初稿见于文嘉钞本中，1533年, 增加《玉泉》景，成为31首。 嘉靖十二年(1533)，作《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册，见民国8年(1919)中华书局印本《文衡山拙政园书画册》，绢本水墨，共描绘三十一景，各系小记并赋诗一音。嘉靖三十年(1551)，文徵明82岁作《拙政园图诗》册，今存八帧，景名与诗文及三十一景同，画面不同，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嘉靖三十七年(1558)，文徵明己经89岁高龄, 画《拙政园图》，此画曾著录于梁章钜《退庵金石书画跋》和秦谊亭《曝画记余》。现则不知所终。 二、《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到《拙政园图诗》的艺术转化与意义变化 《拙政园图诗》 《拙政园图诗》之繁香坞 《拙政园图诗》之繁香坞杂植名花傍草堂，紫蕤丹艳漫成行。春光烂熳干机锦，淑气熏蒸百和香。自爱芳菲满怀袖，不叫风露湿衣装。高情已在繁华外，静看游蜂上下狂。题道:繁香坞在若墅堂之前，杂植牡丹、芍药、丹桂、海棠、紫璃诸花。孟宗献诗云:“从君小筑繁香坞。” 《批政园三十一景图》之若墅堂 《拙政图诗》之小沧浪 《拙政图诗》之小沧浪偶傍沧浪构小亭，依然绿水绕虚楹。岂无风月供垂钓，亦有儿童唱濯缨。满地江湖聊寄兴，百年鱼鸟已忘情。舜钦已矣杜陵远，一段幽踪谁与争。题道:园有积水，横亘数亩，类苏子美沧浪池，因筑亭其中，日小沧浪。昔子美自汴都徙吴,君亦还自北都，踪迹相似，故袭其名。 《拙政园三十—景图》之小沧浪 《拙政园三十一景图》之小飞虹 《拙政园图诗》之钓䂬 《拙政园图诗》之钓䂬白石净无尘，平临野水津。坐看丝袅袅，静爱玉粼粼。得意江湖远，忘机鸥鹭驯。须知𬙂纶者，不是羡鱼人。题道:钓在意远台下。春明之际，柳荫落花于人，坐恋忘返。 《拙政园三十一景图》之钓䂬 《拙政园图诗》之来离囿 《拙政园图诗》之来禽囿清阴十亩夏扶疏，正是长林果熟初。珍重筠笼分赠处，小窗亲拓右军书。题道：来禽囿沧浪池南，北杂植林檎数百本故云。 《拙政园三十一景图》之来禽囿 《拙政园图诗》之湘筠坞 《拙政园图诗》之湘筠坞种竹连平冈，冈回竹成坞。盛夏已惊秋，林深不知午。中有遗世人，琴樽自容与。风来酒亦醒，坐听潇湘雨。题道:湘筠坞在桃花之南，槐雨亭北，修竹连亘，境特幽迥。 《拙政园三十一景图》之湘筠坞 《拙政园图诗》之芭蕉槛 《拙政园图诗》之芭蕉槛新蕉十尺强，得雨净如沐。不嫌粉堵高，雅称朱栏曲。秋声入枕飘，晓色分窗绿。莫教轻剪取，留待阴连屋。题道:芭蕉槛在槐雨亭之左。更植棕荫，置为暑月。 《拙政园三十—景图》之芭蕉槛 《拙政园图诗》之玉泉 《拙政园图诗》之玉泉曾勺香山水，冷然玉一泓。宁知隔瑶汉，别有玉泉清。修绠和云汲，沙瓶带月烹。何须陆鸿渐，一啜自分明。题道：京师香山有玉泉，君尝勺而甘之，因号玉泉山人。及是得泉于园之巽隅，甘列宜茗，不减玉泉，遂以为名，示不忘也。 《拙政园三十—景图》之玉泉 《拙政园图诗》之槐幄 槐幄《拙政园图诗》之亭下高槐欲覆墙，气蒸寒翠湿衣裳。疏花靡靡流芳远，清荫垂垂世泽长。八月文场怀往事，三公勋业付诸郎。老来不作南柯梦，犹自移床卧晚凉。题道: 槐幄辛亥秋九月廿日 《拙政园三十—景图》之槐幄 《拙政园三十—景图》之槐雨亭 成亲王永理题衡山诗当七子禁兴之际，独与归子慕超然尘埃之外，画学吴奥，书亦前明一代中郁离，以后无所成魏王識撵多让,此册虽率意小品，正耐人细绎也。道光季冬廿一日。成亲王识。时年七十。 内藤虎的跋此册衡山待诏为姓吴者画其园池胜景，园原宜有名，今已失之。画笔超妙，用墨古淡，在子昂仲穆父子之间，使人耽看不忍释手，询为衡山画中至佳之品。每页题诗，最后题有辛亥字，乃嘉靖三十年，衡山八十二岁时作。其书法则比画稍逊焉。常经安麓村、治晋锡晋二郎袭藏，有成王跋，足珍也已。昭和五年八月，内藤虎。 三、作为山水画的园林图，其图像语言、风格特征与历史脉络1，批政园与拙政园图2，拙政园图的绘画图示渊源 《拙政园图诗》之来禽囿和芭蕉槛 沈周《虎丘十二景图》中四幅 《沈周东庄圈》中四幅 　　明拓本《辋川国》局部 北宋郭忠恕《临王维辋川图》局部 唐卢鸿《草堂十志图》局部 北京林业大学副教授黄晓 衡山先生三绝册文徵明《王氏拙政园记》文徵明《拙政园图》文徽明《拙政园诗三十--首》（行书12、楷书10、隶书6、篆书3） 现代借用方法 拙政园 图2.91 文微明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册1533年绢本设色 26.4 x30.5厘米苏州博物馆藏高居翰、黄晓、刘珊珊《不朽的林泉—一一中国古代园林绘画》三联书店 2012 三十一景与十二景对拙政园刻画最细致完整的是三十一景图，但艺术成就更高的，却要属后来的十二景图。嘉靖三十年(1551年)文徴明从三十一景中选出十二景，重新绘成《拙政园十二景》，并将对应的十二首诗，用行书抄录在对页上。这十二景脱胎自三十一景，就像后者的精华版，经过润色加工后更为精雅。 《不朽的林泉》 文微明《拙政园图诗》纵26.4厘米、横27.3厘米1551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8+3+1=12批政园图，十二册，绛检色绢本，方不盈尺，行书对题。植虽不离本色,亦妙。其待霜、来禽更妙顾复《平生壮观》 《图诗》与《三绝册》曾勺香山水，泠然玉一泓。宁知瑶汉隔，别有玉泉清。修绠和云汲，沙瓶带月烹。何须陆鸿渐，一啜自分明。京师香山有玉泉，君尝勺而甘之，因号玉泉山人。及是得泉于园之巽隅，甘冽宜茗，不减玉泉，遂以为名，示不忘也。 《图诗》与《三绝册》清阴十亩夏扶疏，正是长林果熟初。珍重筠笼分赠处，小窗拓得右军书。来禽囿在沧浪池之南，北杂植林禽数百本，故云。 《图诗》与《三绝册》白石净无尘，平临野水津。坐看丝袅袅，静爱玉粼粼。得意江湖远，忘机鸥鹭驯。须知演纶者，不是羡鱼人。钓碧在意远台下，春明之际，柳阴落花，令人坐恋忘返。 《图诗》与《三绝册》亭下高槐欲覆墙，气蒸寒翠湿衣裳。疏花靡靡流芳远，清荫垂垂世泽长。八月文场怀往事，三公勋业付诸郎。老来不作南柯梦，犹自移床卧晚凉。 槐幄辛亥秋九月廿日徵明书 《图诗》与《三绝册》小飞虹/小沧浪偶傍沧浪构小亭，依然绿水绕虚楹。岂无风月供垂钓，亦有儿童唱濯缨。满地江湖聊寄兴，百年鱼鸟已忘情。舜钦已矣杜陵远，一段幽踪谁与争。园有积水，横亘数亩，类苏子美沧浪池，因筑亭其中，曰小沧浪。昔子美自汴都徙吴，君亦还自北都，踪迹相似，故袭其名。 《图诗》与《三绝册》繁香坞/芭蕉槛新蕉十尺强，得雨净如沐。不嫌粉堵高，雅称朱栏曲。秋声入枕凉，晓色分窗绿。莫教轻剪取，留待阴连屋。芭蕉槛在槐雨亭之左，更植梭阴，宜为暑月。 《图诗》与《三绝册》若墅堂/繁香坞杂植名花傍草堂，紫蕤丹艳漫成行。春光烂煜千机锦，淑气熏蒸百和香。自爱芳菲满怀袖，不教风露湿衣裳。高情已在繁华外，静看游蜂上下狂。繁香坞在若墅堂之前，杂植牡丹、芍药、丹桂、海棠、紫璃诸花。孟宗献诗云：“从君小筑繁香坞。” 8+3+1=12拙政园图，十二册，绛色绢本，方不盈尺，行书对题。虽不离本色，亦妙。其待霜、来禽更妙。 顾复《平生壮观》文微明《拙政园图诗》纵26.4厘米、横27.3厘米1551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拙政园图诗》与诗意画南宋的杭州：最好的诗意画，并不取决于艺术家本人的抒情程度，而是依赖于完全掌握了某种再现的技巧，以看似轻松的方式，来表现空间、气氛、光亮以及物象表面的细微和转瞬即逝的效果，以看似简单的形象，在观众心中唤起深情的共鸣。明代的苏州:到明代中期，苏州成为诗意画复兴的中心。16世纪的苏州画家们己经开始画整套诗意册页，其中每页都描绘一首、一联或一句诗。文徽明有时也参与这一转变，偶然一试诗意的画法。如所见一般描绘景物，通过活生生的个体，而不是对过去诗文的引述，来对景物作出回应。张宏的手法……使得其描绘有如一首好诗，能鲜明地唤起观者对自然的直接经验。 高居翰《诗之旅》 倚玉轩在若堂后，傍多美竹，面有昆山石。倚楹碧玉万竿长，更割昆山片玉苍。如到王家堂上看，春风触目总琳琅。点睛之鹤门堂相应曲折相随平和质朴 黄庭坚有诗云:梅影横斜人不见，鸳鸯相对浴红衣。“人不见”一语很好地指出了这类画的特征：其表现效果取决于画面上观看者的空缺。人们从外部来注视景象，没有想象的介入，也没有和画中人物的密切联系，只以抽象的沉思的状态在场。 高居翰《诗之旅》 《拙政园图诗》册页是明代吴门画派代表画家文徵明晚年的一件重要作品，创作于1551年（文徵明时年81岁）。该册页原包含十二幅描绘园林局部的水墨画，现存八幅，依次为《繁香坞》《湘筠坞》《小沧浪》《芭蕉槛》《钓䂬》《来禽囿》《槐幄》和《玉泉》。每幅画作均配有文徵明亲题的诗文及题跋，展现了诗、书、画三者融合的艺术境界。文氏于1535年曾绘制《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十六年后从中精选十二景，重新绘制于本册页中。画作运用淡墨和简洁的笔触，通过空亭、曲水、疏竹等元素，营造出一种“会心不远，意远神驰”的文人隐逸意境。 以文徵明为代表的明代文人，对于园林的向往与对图册的珍视如出一辙，他们虽描绘的是围墙内的微观世界，却通过雅集、交游、酬唱等主题，传达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意境，从而构建了一种隐逸于世的理想生活模式。在画作中，园林的表现经过了精炼的提炼，其意义不仅超越了现实园林的范畴，更蕴含了诗意和象征性的深远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