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四年本科毕业了

无聊斋主人

　　夜已经很深了，整座县城陷入寂静，我独自躺在沙发上，指间的烟明明灭灭，思绪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纷乱。今天，小儿子结束了在北方四年的大学生活，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一路的波折，让我这颗悬着的心始终没能放下。

从清晨开始，我就不停地看手机，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下航班信息，总想着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时间攥在手里，让孩子早点平安归来。下午五点四十八的飞机，三点多时，航班晚点一小时的消息突然弹出，我心里“咯噔”一下，刚好儿子在候机厅发了微信视频过来。屏幕那头传来他沉稳的声音：“爸，别担心，我已经改好高铁票了。”听到他镇定的语气，我喉咙里打转的叮嘱硬生生咽了回去，只闷闷说了句：“记得吃点东西，还要等这么久，路上注意安全，东西别落下。”

挂断电话，我才惊觉，那个曾经离开家去北方上学时，连行李箱都整理不好、总丢三落四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能从容应对行程突变了。这四年的北方生活，把他打磨得更加独立坚强。想象着他拖着沉重的行李，在机场、高铁站之间穿梭，我点烟的手顿了顿——心疼这种情绪，向来不是我擅长表达的，但此刻却在胸腔里翻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我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可屏幕上的内容根本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儿子的身影。我算着时间，他坐飞机到黄花机场要两个小时，然后从机场坐悬浮列车到长沙高铁南站，再转乘半夜十一点到娄底南站的高铁，一路上该有多辛苦。北方的干燥气候与南方的湿润截然不同，这四年，他一个南方孩子在北方，不知克服了多少生活上的不适。记得刚去时，他总在电话里吐槽暖气太干，皮肤起皮，鼻腔难受；冬天室外冷得刺骨，连呼吸都带着冰碴，还经常感冒；饮食也不习惯，吃不惯面食，想念家里的青树坪米粉和辣椒。可慢慢地，电话里的抱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学校取得成绩的喜悦分享。

大崽得知弟弟今晚回来，主动提出去娄底南站接他。看着大儿子这么体贴懂事，我心里暗自欣慰，却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早点去等，别误了接站时间，路上小心”。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小儿子去北方上学后，大崽也会给弟弟转些费用，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寒、暑假期，细崽大部分时间也是住在大崽家里，兄弟俩更亲近些。今晚，大崽没值班，他早早地就出发去了高铁站，这份兄弟情谊，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泛起暖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仿佛在敲击着我的心。十点、十一点……我不停地看时间，终于，在将近十二点时，我按捺不住拔通了大崽电话：“爸，我们已经是回来路上，等会先带弟弟去吃个宵夜，您别等了，休息吧。”我握着手机沉默了一瞬，想说“早点回家”，话到嘴边却成了：“少吃点油腻的，别太晚。”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先回了住处。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这四年，小儿子在北方的大学里，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年年拿奖学金，这背后是他付出的无数努力。记得大二暑假，他回来时瘦得如皮包骨了，一问才知道，为了准备期末考试和奖学金评选，他连续好几天熬夜复习。作为父亲，我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默默的给他做了几个他喜欢吃的菜，心里却又心疼又骄傲。

大三那年，他原本可以稳稳地保研本校，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可他却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原因是不想将就，想去更好的学校，追求自己真正热爱的专业。这个决定，让我愁白了几许头发。苦口婆心地劝他，告诉他保研的安稳和轻松，可他眼神坚定，不为所动。他说：“爸，我不想以后后悔，我想拼一把。”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再是那个事事都听我们安排的小孩了。

不仅放弃了保研，他还改了考研专业。这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专业知识要从头学起，还要参加昂贵的培训课程。为了支持他，我省吃俭用，把能省的钱都省下来，给他交培训费用。看着他每天抱着厚厚的专业书啃，每天晚上在学校图书馆学到深夜，直到要毕业了前两天都一直在坚持，我虽然心疼钱，可更心疼他的辛苦。

大三时，他还考取了北京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后端工程师证，公司开出的工资单十分诱人。我满心欢喜，以为他会顺利工作，开启新的人生篇章。可他再次出乎我们的意料，选择放弃这份高薪工作，坚持考研。他说，他更想在学术上深入钻研，为未来打下更坚实的基础。我不懂他的理想有多远大，只知道他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今，他回来了，准备参加今年12月份的研究生考试。这半年，对我来说，又是一场漫长的煎熬。我每天都要在担忧和期待中度过，担心他复习不顺利，压力太大；期待他能在考场上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不敢多问他的复习进度，怕给他增加压力，只能默默地在生活上去照顾他，偶尔陪他散散步，听他聊聊学校的事。

窗外，月光洒在窗台上，像一层薄纱。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寂静的街道，心中满是感慨。孩子的成长，就像一场无法回头的旅程，他们不断向前奔跑，追寻自己的梦想，而我们父母，只能在身后默默守护。无论这半年的等待有多煎熬，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健康快乐，不辜负自己的努力，不留下遗憾。

夜更深了，我掐灭烟头，躺回床上。愿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孩子能带着满满的信心，继续朝着梦想前行。而我，也会一直在这里，做他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