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记

玉鹿生花

　　林夏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时钟，看着17:59跳成18:00。办公室里的人陆续收拾东西离开，她却一动不动。三年来，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却从未因此获得过任何特别的关注。

"林夏，还不走啊？"行政部的王姐经过她的工位，随口问道。

"马上，我再检查一遍这个方案。"林夏挤出一个微笑，目送王姐离开。等脚步声远去，她的肩膀垮了下来。电脑上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广告方案，却被总监一句话否决："创意不错，但客户可能接受不了这么前卫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上周公司年会的照片。照片里，和她同期入职的赵明站在台上，从总经理手中接过"年度最佳员工"的奖杯，笑容灿烂。而她，只是台下鼓掌的众多观众之一。

"凭什么？"林夏喃喃自语。论资历，她和赵明一样；论努力，她自认不输任何人；论创意，同事们都说她的点子最新颖。可为什么升职加薪的总是别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群里的消息。林夏点开一看，血液瞬间凝固——"重要通知：下周一将公布新一批晋升名单。"

她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微微发抖。这次如果再错过...

"还没走？"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吓得林夏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转身，赵明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吓我一跳。"林夏勉强笑了笑，迅速锁上手机屏幕。

"给你。"赵明递过一杯咖啡，"看你灯还亮着。"

林夏接过咖啡，热气氤氲中闻到熟悉的焦糖玛奇朵香味——她最喜欢的口味。赵明怎么会知道？她抬头，对上赵明温和的目光，突然感到一丝不自在。

"谢谢，不过我得走了。"林夏匆忙保存文件，开始收拾桌面。

"听说下周一要公布晋升名单了。"赵明靠在隔断上，状似随意地说。

林夏的手顿了一下，心跳加速。"是吗？我没注意。"

"这次汽车品牌的比稿，听说获胜团队的负责人会直接升为副总监。"赵明啜了一口咖啡，"你报名了吗？"

林夏猛地抬头。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我...还在考虑。"

"明天截止。"赵明笑了笑，"希望能在比稿中见到你。晚安。"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室格外清晰。

林夏呆坐在椅子上，大脑飞速运转。汽车品牌比稿？获胜者直接晋升？她迅速打开邮箱，搜索相关邮件，果然找到了三天前发来的通知——她居然漏看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林夏第一个到达公司，直奔总监办公室。

"张总，我想参加华硕汽车的比稿。"她直接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坚定。

张总监从文件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林夏啊，这个项目很重要，你确定准备好了？"

"我准备了三个创意方向，请您过目。"林夏递上连夜赶制的方案书，手心微微出汗。

张总监粗略翻看后，表情有了微妙变化："有意思。不过..."他合上文件夹，"公司决定让你和赵明搭档负责这个项目。"

林夏的笑容僵在脸上："和赵明？"

"他手上有这个客户的历史资料，你负责创意方向，强强联合。"张总监的语气不容置疑，"下午两点，会议室见客户。"

走出办公室，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和赵明合作？那功劳岂不是又要被他独占？

下午的会议比林夏想象的还要糟糕。赵明娴熟地向客户介绍公司案例，赢得阵阵赞许；而当林夏展示她的创意时，客户代表皱起了眉头。

"太冒险了。"中年男客户摇头，"我们需要的是稳妥的方案。"

林夏正要争辩，赵明适时插话："林夏的创意确实很大胆，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调整，保留核心概念的同时更符合品牌调性..."

会议结束后，客户勉强同意给他们一次比稿机会。林夏收拾材料时，听到赵明在走廊打电话："...对，就是她...很有才华但太理想主义...我会把控方向..."

林夏咬紧下唇。果然，赵明又在背后评价她。她悄悄跟上去，看到赵明走进了张总监的办公室。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她看到赵明递给总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两人相谈甚欢。林夏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们的关系不止上下级那么简单？

比稿前一周，林夏几乎住在了公司。她修改了十七版方案，每个细节都反复推敲。而赵明，似乎总是神神秘秘，经常不见人影。

周四深夜，林夏去茶水间冲咖啡，经过赵明办公室时，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光。出于好奇，她轻轻推开门缝——赵明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桌上摊满了资料。

林夏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赵明电脑上打开的文件——那似乎是她的创意方案，但做了大量修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赵明在剽窃她的作品？

第二天，林夏故意在赵明面前提起方案中的某个细节。赵明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创意的核心概念。

"比稿在下周一，我们得抓紧了。"赵明说，眼神闪烁。

林夏点头，心中已有了计划。周末两天，她完全重做了方案，保留了外壳但替换了所有核心内容。周日晚上，她将最终版发给赵明，附言："这是最终方案，明天见。"

比稿当天早上，林夏早早到达会场，却发现赵明没有出现。电话无人接听，消息已读不回。九点整，张总监匆匆赶来："赵明食物中毒住院了，林夏，今天你得独自上场。"

林夏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准备的是一套赵明完全不熟悉的方案，现在却要独自面对客户和公司高层？

"我...我需要十分钟。"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拍打脸颊。镜中的自己眼神慌乱，嘴唇发白。深呼吸几次后，一个念头突然闪现——这不正是她一直等待的机会吗？

站在会议室前，林夏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推门而入。

"各位早上好。今天由我为大家展示启明广告为华硕汽车打造的全新 campaign..."她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随着讲解深入，越来越自信。

"...传统汽车广告总是强调性能和奢华，但我们发现，华硕的目标客户更在乎的是'归属感'..."林夏点击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组温馨的家庭场景，"所以我们提出'回家的路，总有华硕'这一核心概念..."

她看到客户代表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为专注，最后是欣赏。讲解结束时，会议室内响起掌声。

"精彩的提案。"华硕的市场总监站起来与林夏握手，"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走出会议室，张总监拍着林夏的肩膀："干得好！赵明没能参与真是遗憾..."

林夏勉强笑了笑，心中却五味杂陈。她赢了，但为什么感觉如此空虚？

下午，她去医院看望赵明。病房里，赵明脸色苍白，正在挂水。

"听说你表现得很好。"赵明虚弱地微笑，"恭喜。"

林夏在床边坐下："你怎么样了？"

"急性肠胃炎，医生说可能是食物中毒。"赵明咳嗽几声，"抱歉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夏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口："我看到你在修改我的方案..."

赵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被你发现了。我确实参考了你的方案，但不是为了剽窃。"他指向床头柜上的文件夹，"我想帮你完善执行细节，你的创意很棒，但落地需要更多市场数据支持。"

林夏打开文件夹，里面是详尽的市场分析和执行计划，每一页都写满了赵明的笔记。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赵明望向窗外："三年前我们同期入职，你的创意总是让我惊艳。但好创意需要有人护航才能见到天日...我只是想帮你。"

林夏的眼眶突然湿润。她一直把赵明视为对手，却忽略了他伸出的每一次援手。

一周后，晋升名单公布。林夏被提拔为创意副总监，而令她惊讶的是，赵明调去了新成立的战略规划部。

"公司决定让你们各自发挥所长。"张总监解释道，"林夏负责创意，赵明负责客户关系维护。"

搬进新办公室那天，林夏在抽屉里发现一张纸条："真正的升职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而是找到适合自己的高度。——赵明"

她将纸条放进相框，摆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