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 院与巷的絮语——致母亲

曹纪元

啊呀～

你布鞋的脚步，

轻悄悄地，

沾了院角的露水与薄霜，

比闹钟更早的清晨，

把星辰，

一颗、两颗、三颗，

藏进围裙兜里，

留给我，

一碗滚烫的豆浆。

那是你啊——

用竹篮作钟摆，

在院巷间，

一下，两下，

丈量生活的刻度，

像老树的年轮，

一圈，两圈，

把岁月，

悄悄拉长。

早市的人潮里，

你的背影，

缓缓弯成月牙，

窄窄的，

像老墙的砖缝，

把疲惫，

深深藏进暮色，

像晚风，

轻轻吹散的炊烟。

我细细数着，

补丁裤的针脚，

从菜摊到工厂，

而你啊——

把加班，

慢慢搓成毛线，

织进我洗得发白的书包，

像月光，

一层一层，

织就温暖。

木门"吱呀"一响，

半锅热粥，

在灶台上，

轻轻地冒着热气，

说这是家，

能融化，

所有的夜，

和离别的霜。

油灯晕染着《劝学》的纸页，

"慈母手中线"，

清晰印在账本里，

你总说，

最暖的屋檐，

是用工钱换来的暖，

像冬日的阳光，

懒懒地，

晒着旧衣裳。

那年我攥着奖状回家，

你的围裙在风中飘荡，

像云朵，

像你从未说出口的骄傲，

和眼角，

悄悄泛起的泪光。

此刻啊——

我站在工厂墙外，

看院巷把月光，

一点一点，

揉碎成星子，

终于读懂，

你用指纹写的诗，

像老墙的裂纹，

深深浅浅，

却藏着最暖的温度。

你是那条会流淌的巷，

用脚步，

慢慢丈量日子的宽，

像溪流绕过石头，

弯弯曲曲，

却始终向着大海的方向。

我把月光，

仔细折成车票，

你眼里的灯火，

漫过所有离别的巷口，

像潮水，

退了又涨，

却始终留在，

最初的地方。

如今我独自站在阳台，

看城市的灯火，

一盏盏亮起又熄灭，

像你数不清的工龄，

像岁月的针脚，

密密麻麻，

缝补着离散与牵挂。

原来最长的工龄，

是母亲把青春，

一针一线，

织进儿女的年轮，

像春蚕吐丝，

一丝一丝，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工厂的轰鸣渐渐远去，

而你的爱，

始终是那根线——

哪怕针脚磨破掌心，

也要缝补我漂泊的远方，

像风筝飞得再高，

线还在你手上。

时光如梭，

你的白发，

是岁月最细密的针脚，

每一根，

都绣着无声的牵挂，

像月光洒在窗前，

清清凉凉，

却始终照着，

我归家的路。

我们终将啊——

成为彼此的，

院与巷——

你用唠叨，

教会我坚强，

我用远行，

证明你从未松开，

那双攥着毛线团的手，

哪怕岁月将青丝，

染成老墙的霜痕，

也染不白，

你在心中，

最暖的模样。

注：

《院与巷的絮语——致母亲》以细腻的日常意象与层层递进的结构，将母爱凝练成跨越时光的絮语。诗歌通过长短错落的句式（如"啊呀～"的骤起与"一颗、两颗、三颗"的轻数）、绵密的虚词运用（"地、得、了、着"），以及"露水""月光""针脚"等贯穿始终的意象群，构建出潮汐般的韵律节奏。重音落在"藏""织""漫"等动词上，配合"工厂/院巷""工龄/年轮"的虚实对照，使"唠叨—远行""离别—归途"的辩证关系更具张力。尾段"染不白最暖的模样"以克制的矛盾修辞收束全篇，在沧桑中升华出永恒的亲情之光，完美践行了"歌咏言，声依咏，情动于中"的美学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