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忆童年】豫西方言 蜂毒

丹江水

　 我家住在豫西农村，小时候可儿（去）山上割草、割（砍）柴、放羊、放呕（牛），成天与那些野蜂打交道，呕（牛）屎蜂、大马蜂、长腿佬、葫芦包、七里呕（牛）……这些种类繁多、乱七八遭的蜂，我都能‍一眼（立马）认出来；就连它们的招数（习性），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被它们蛰是家常便饭。即便被蛰了，不过晓和（嚎叫）几声，疼一阵，起个小包，隔个夜就没事了。

　 三天前的垧乎（中午），我可儿（去）竹林砍蚊帐杆，不小心被竹竿蜂（黑蜂）蛰了手掌，当时也没有太在意，涂了点牙膏，便没有再理会它。手掌虽疼，但不是很肿胀。岂料左一后半（昨天下午），被蜂蜇处圆圈（周围）及手背，奇痒无比；老伴说：“博（剥）个蒜贝儿（瓣）擦擦可以止痒。”我依言而行，痒劲（的感觉）稍减，但肿劲（的症状）‍更甚。到夜里一点多，手掌、手背竟肿得像火烧馍（饼子馍）一般，痒里（得）钻心，出气亦觉困难。我拿出手机，百度一番，那上面说是蜂毒过敏。

　 家中原先搁（原来备）有抗过敏药，我‍旮旯狭缝（到处）找，遍寻不得，只得将就着（对乎着）胡乱涂抹点青药膏、烫伤膏、无机膏之类药物，给自己精神一个安慰。

仰板脚（仰躺）在床上，手掌手背还是痒得钻心‍（非常非常痒），心里仍然发急，蜇伤处也有些火癯火辣疼（隐隐作痛），翻过来滚过来（折腾来折腾去）咋也睡不着，瞪着‍（睁着）眼睛，思绪万千，小时候的记忆像‍过（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曾经从树上摔下过、脚背被竹杈子戳（扎）穿过、被各类野蜂蛰得前伤压后伤‍（前面伤没有好彻底，后面又受伤）……

　　记得有一年暑假，吃过垧乎饭（中午饭），我们几个顽童，背着（避着）大人，悄悄可儿（去）回龙庙后面的水塘学浮水儿（学游泳），德娃发现一个葫芦包窝，挂在四亩地地埂边上的一棵小树上，看着像个倒悬的萝头‍（篮子）。我们都晓得（知道）葫芦包蜂厉害，却偏想去惹它，显娃又贱赶（火上浇油）说：“谁能打烂它，我给他俩伏梨（早熟梨子）。”那时侯，伏梨（早熟梨子）可是稀罕物，就他家栽有一棵伏梨（早熟梨）树。

在好奇心及伏梨（早熟梨子）的诱惑下，我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下下子（不一会），便捡来了一谷堆“子弹”（一堆小石头），我们轮着（轮流）从不同方位，远远地朝‍葫芦包‍“射击”（蜂巢摔石头）；身高臂长力气大的狗训，“射击”‍（投掷）的第四颗“子弹”（块石头）就砸中目标，洞穿“葫芦包‍”（蜂巢）。说时迟那时快，野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狗训给蟄了好几馅儿‍（下）。接着，蜂群尾随而出，刷时间我们头顶上方黑压压一片葫芦包蜂，吓得我们四散奔逃；我跑得慢，就近藏在膀婆娘腿（马桑）蔸中躲避，但还是被葫芦包蜂在鼻脸骨脑眼窝处（脖颈后脑勺处）蛰了一下，疼得我直想哭但强忍着没哭；那些厉马（跑得快）的孩子们大多比我更惨，都被蛰了‍好几馅儿（好多次）；最惨的是狗训，头肿得很大，眼睛眯缝到了一堆儿里（一起）。

　　回到家，母亲见我那样，边骂边穵蹦子可儿‍（迅速去）邻居二嫂家找奶水给我涂抹擦洗；第二日，肿便消了，我又活蹦乱跳地到处跑着玩。

　　我那时的‍小身板（身体），就像铁打的。盐分（现在）不过让一只竹竿蜂（小黑蜂）蛰一馅儿（下），便翻使（折腾）得我夜不能寐。老伴在一旁抖搂（唠叨）：“人老了，别逞能，得处处小心，啥都能欺负咱们老年人。”

我苦笑，默认。

蜂毒也真他妈的欺负咱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