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我不由天，——纪念先父110周年冥诞（记忆碎片）

文昌一怪客

背景音乐：念亲恩 　　今年的农历七月初五——是先父诞辰110周年的纪念日。 而就在6月15日、父亲节那天！情不自禁的—— 爸爸！慈爱的面孔出现了…… 父亲！一个非常严肃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老窦！风趣的模样也没落下…… 　　当然——如果他老人家还健在的话，今年已经是110岁了。可是……他的生命轨迹永远定格在了62岁那年…… 　　那年我27岁，虽然已经出来工作了，但还没有能力为父亲减轻一丁点家庭负担。他老人家是在劳累过度、患病不自知的情况下离开的…… 　　如今我在独处时会反反复复的问自己：如果爸爸当年的好几个人生轨迹节点怎样怎样……，或许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们吧？ 只是——世事没有“如果”。借用哪吒那句金典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回想一下父亲的人格特征、性格……，再拿几段记忆碎片来比对比对，顿时明白了…… 　　好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缅怀文章——〖老爸，我心中永远的偶像……〗（去年修改后重放〖美篇〗）。 我把父亲视为“永远的偶像”绝非溢美之词！而是他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深深地影响了我。 　　父亲爱国爱家，为人正直、豪爽，乐观开朗，乐于助人…… 　　💢1952年〖镇反运动〗期间被街坊们推选为治安组长； 💢1954年被市房地产公司选派为公房收租组长； 💢1958年响应朱光市长号召自愿报名参加开挖〖荔湾湖〗的义务劳动；同年被抽调去参加〖全民大炼钢铁〗运动也是积极报名的…… 💢1966-67年的动乱期间，被街坊推举出来参与维持居住所在地域的治安，68年正式参加〖人民纠察队〗、被推选为班长。 💢在知青上山下乡大潮中，父亲连续三次把子女送出去—— 1969年的“老三届”分配时，知道我一周后，也要去斗门的平沙农场（已报名登记），什么也没说，下班回来时带回了一个从店里买回来的旧木箱，准备第二天再去买个水桶……（后经校方鉴别因身体毛病拨回街道） 1970年，他亲自把远赴海南岛通什〖广州生产建设兵团〗的四子送上洲头咀码头的〖红卫〗轮上…… 1972年，他再把五女送到从化县的〖民乐茶场〗。 　　每次重现眼前的，首先肯定是〖爸爸慈爱的面孔〗—— 1956年的清明时节某天，蒙蒙细雨中，爸爸肩上扛着祭品（用锄柄穿过箩筐耳、再扛锄），另一只手时而抱着时而夹着快满6岁的我，步深步浅的走在泥泞不堪、湿滑难行的〖金液池、宝鸭池〗（现在的麓湖公园地域）山路上——去拜祭几个月前刚去世的我的老祖母（妈妈在家带着4岁、2岁和刚满月的三个弟妹）；可能是担心我被夹得不舒服吧，他嘴里还不时的说着“快了快了，很快就到了”……这印象深刻啊！ 　　1958年爸爸被抽调去赤岗的广州造船厂参加“全民炼钢”工作。记得他每天早上4点多就要起床洗漱，然后带上点糯米饭（他说糯米饭能止胃疼）——路上做早餐，为了节省坐车的钱，大半年时间，天天坚持从西关华贵路口的家步行三个小时到海珠区赤岗的厂里上班；晚上起码在九点多钟才回到家来（那时我们几个年纪还小，他没选在厂里过夜）。记得他还多次带些在路上摘的狗肝菜、塘葛菜回来做野菜汤给我们吃。 　　当然，〖父亲严肃的面容〗也会不时浮现—— 　　那是他每次在参加完家长会回到家里时的表情。不论是小学还是中学，只要能抽空，他一定出席我在读学校、班级的家长会。那时的老师、家长真好！主动配合默契——家长不会为孩子护短，孩子在家怎样调皮捣蛋都会告诉老师，把老师作为可信任的家里人；（小学时）老师也会不辞劳苦的在下班后的时间里到学生家里进行家访…… 父亲尽管忙，但也很喜欢这样的与学校联系的方式。 记得在小学二年级上学期，那时国家刚在小学教学中推行汉语拼音方案，老师刚参加完培训回来，我们小学生也刚刚学了几个星期，父亲看了报纸新闻后，就要我把他和妈妈的名字用拼音写出来，并交给老师批改。老师也非常认真的用红笔进行了批改…… 　　1965年，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拍成电影上映，引发了〖革命歌曲大家唱〗的热潮。 一天，父亲下班回来，兴冲冲的把我喊到跟前，然后很严肃的说要交给我一件任务：把〖大海航行靠舵手〗、〖社员都是向阳花〗……等好几首歌曲用旧报纸抄写下来、挂在墙上，每天晚上有空他就要和我们一起练唱——引得路过我家门口的人也好奇的瞄一眼…… 　　老窦！呵呵……，风趣的模样也没落下…… 　　我可以说——〖苦中作乐〗的精神在老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啦！ 那是〖三年经济困难时期〗。 这天，父亲拿着已经滤好了准备拿去煮鸡食的潲水浆，在炉灶旁反复用清水、纱布来再三过滤着…… 母亲问他干么？他兴奋地说：“蒸糕！”清洗多遍后，父亲在这仍旧臭烘烘的米浆里放上红糖水，然后生火蒸起来。 蒸糕时发出的阵阵带臭水蒸气，令弟妹们死劲捏住鼻子。糕终于蒸好了，母亲肠胃不好，一吃便吐；弟妹们是宁死不吃；看着父亲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吞了下口水，屏住呼吸，学着父亲大口大口吃起来…… 　1961年的大年初二。母亲宰了那只好不容易才养肥了的大骟（阉）鸡，让平时难得有鸡吃的一家六口人放开肚皮吃了个饱！——连头带爪、五脏六腑，不消一小时，全被消灭掉了；散席时，桌面上只剩下一堆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我正准备帮忙清扫这些没用的东西，父亲摆摆手，说扔了太可惜，洗洗干净明天再熬一次鸡汤！年初三，我们再次品尝了用啃过一次的鸡骨头熬成的“二手鸡汤”…… 　　这样的事例多啊！那时的日子是苦的，人是累的——但从来没有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更没听见他和妈妈在我们面前唉声叹气…… 　　从他在各种场合的作为可以归纳为他的这么一个原则：【宁可自己吃苦吃亏，也要全力保护妻小；（在他做小商贩的时段）宁可不赚少赚，也要童叟无欺诚实待客；宁可蒙受冤屈，也要光明磊落凭良心良知办事】 　　年轻时的父亲高大靓仔，孔武有力。一开始从乡下来到香港，打住家工的姐姐资助他学英文，在香港〖则师（建筑绘图）行〗做学徒时，他已经是南华体育会的会员了。羽毛球、单车、游泳都是他的强项。 驾车的技术更是高手！在南洋工作时，他曾经仅凭一边的两个车轮、侧着车身把小汽车开过一段狭窄险峻的山边小路…… 　　💢我认真、反复的分析了先父的一生中职场上的轨迹走向，发现有个很诡异的现象—— 〖一身技术〗：既懂得修汽车又懂得开大货车小汽车，既有一般司机的技术也能掌握一些难度较高的应变能力；既有小商人的娴熟经营手段，又懂得安装、修理霓虹灯广告牌以及日用电器技术；既懂得识别坤甸、鸡翅木、黄花梨、酸枝……等各种高端家具木材，也熟知下乡采购的运作…… 然而最终却是被病魔、死神放倒在踩人力三轮车的岗位上…… 　　父亲有胆气、疾恶如仇，爱憎分明。而且，他是一个眼里藏不得半粒沙子的烈性硬汉子。 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屡遭挫折，并且最终往下坡路走去…… 　　💢在香港沦陷期间，在有轨电车上怒揍无理打他的日本仔、并从车上追打到马路上……引来巡警……最终甩掉反扑和追捕； 　　💢在解放前夕的韶关，用铁拳怒揍叫他修好了军用电筒不但不给钱还连掴他耳光的国民党伤兵，幸亏逃得快躲过了伤兵同伴的枪子…… 　　这两件事，我一直引以为傲——我有这么个厉害的爸爸！ 　　只是……，以下几个节点却是令我感到无比遗憾、失落的—— 💢在经历了挖荔湾湖、大炼钢铁的锻炼后，他被选中进入〖黄埔造船厂〗成为正式工人。但他没法放心丢下家里的我等四条“化骨龙”（8-2岁）让妻子独力支撑，于是放弃了这大好机会。 💢经考虑他的家庭实际困难，组织上把他分配到〖广州蔬菜公司〗当货车司机。（公司当时就在现在的荔湾路与东风西路交界处附近，离华贵路口的家非常近） 父亲非常高兴，干活也就非常卖力，常常听到他对母亲说单位领导怎样怎样表扬他……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对公司一个经理的错误做法直面指出，并发生争吵，被退回到负责分配的机构…… 💢于是，重新分配到〖西区商业局〗，在光复路口的单位食堂当采购员——负责每天骑人力三轮车去采购食材。父亲干得很认真，而且一有空除了勤快保养那匹“座驾”，还帮工友修理自行车…… 💢 干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他懂得修车，还是因为可能又与哪位领导发生摩擦吧？父亲又被调到局里——直接负责修理局里的所有公用人力三轮车、自行车…… 　　💢大概是在1961年开始吧？父亲工作单位、职务已经陆续变成了〖广州日杂公司〗属下的这几家〖日杂山货店〗：“广兴”、“华贵”、“宝合”的经理啦！ 💢1965年起，眨眼间父亲又渐次变成了〖广州木器公司〗属下的“宝华家私店”、“协新木箱店”、“群雄木箱店”的人力三轮车运输工了！（直到1977年初他去世前） 　　不管是烈日当空，还是突下暴雨……，在某条马路上总能找到父亲奋力蹬车的身影。 每天的早餐一如既往都是一个八分钱的〖德昌咸煎饼〗，外加自带玻璃水瓶里的白开水。 　　在父亲生命的最后十年多的时间里——他是马路上众多人力三轮车运输工中勤快的一员：只要接到出车任务，二话不说蹬车就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过海珠桥、到海珠区的中山大学拉走容庚教授家的旧家具； 过珠江大桥、到芳村塞坝口、山村的工厂拉回收购的外包装木箱…… 💢（硬插一句：感恩爸爸，我能学会蹬人力三轮车的技术，过海珠桥购买单位需要的制盒纸质材料，也是爸爸亲自教会的。） 　　由于长期的日晒雨淋，“不知疲倦”的父亲终于积劳成疾，病倒在刚刚办完女儿简单的出嫁仪式后第三天——（原先只请假两天办喜事），他自觉很累，不想动身去上班！ 这时，我们才发现他的双脚肿得厉害！……一轮波折坎坷的寻医问药……，三个多月后，父亲终因肝癌晚期永远离开了他苦斗一生的世界…… 　　他老人家的生命轨迹永远定格在了62岁那年…… 如今我已经是75岁的老人了……但在他离开我后这48年里，我常常会在独处时、睡梦中、传统节假日以及他的诞、逝纪念日里近距离的看到他微笑的慈爱面孔…… 不管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命途多舛天命不可违”！父亲都永远是我心中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