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山手记

雪灵

　　站在四姑娘山脚下仰头的那一刻，所有跋涉的疲惫都被高原的风吹散。

黛青色的山脊斜斜地插入云端，积雪在褶皱处堆叠出银边，亦如泼墨山水画。牦牛群踏着草甸上的薄雾踱步，脖颈铃铛混着河水轰鸣，小羊羔蹦跳着把露珠抖成碎钻，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温吞起来。

出发前反复查看血氧仪的那双手，此刻正抚摸着玛尼堆上层层叠叠的经文石片。山风撕扯着经幡，那些经文被炽热阳光穿透的瞬间，仿佛飘摇的不仅是布帛，还有几百年来未曾停歇的虔诚。

河谷突然飘起细雨，雨丝坠入河面融进奔腾河水的怀抱，原来高原的温柔都藏在转瞬即逝的云雾里。

当云雾漫过垭口吞没登山者足迹时，瞬间读懂了那句"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雪峰千年静默，却慷慨收纳所有仰望者的心事。

徒步到双桥沟深处时，冰川融水正撞击着灰白色巨石。行前反复纠结的高反，此刻被山风稀释成了微醺的眩晕。忽然意识到，所谓高反，不过是为怯懦找的体面借口。那些曾令人畏缩的海拔数字，不过是丈量勇气的标尺。你看，只要愿意迈出第一步，山会托住你的呼吸，云会接住你的惊叹。当经幡掠过发梢，当雪峰在天光里幻化成黛色，那些忐忑早被长风卷进云海。

回程时云雾散开，阳光明丽，四座雪峰完整地撞进瞳孔。未开封氧气瓶在背包里摇晃，心跳却渐渐与山脊线的韵律重合。那些被畏惧耽误的风景，此刻正以巍峨回应仰望。原来不是山在召唤我们，是我们用脚步丈量出了与天空对话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