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散文系列之十九：烽火照千年 明月守山河

诗易潭

烽火照千年 明月守山河

梁 栋

2025年6月1日踏入雁门关，恍若跌入时光的漩涡。千年故事裹挟在风中，掠过斑驳城墙，拂过青石板上深深的车辙，在耳畔低语，诉说着这片土地的金戈铁马与岁月静好。

雁门关的雄姿，早在战国便已矗立。赵国大将李牧在此戍边，筑起巍峨屏障；秦始皇一统天下后，蒙恬将军由此挥师北进，逐匈奴至阴山以北，并筑起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何等气魄！在这片土地上，书写着华夏御侮的壮丽史诗。汉高祖刘邦出雁门受困白登山，险象环生，为关隘添上一笔悲壮；汉武帝时，雄师屡次由此出击匈奴，无数将士血染疆场。汉墓群中那293座封土堆，埋葬的不仅是忠骨，更是保家卫国的赤诚丹心。

“远与君别者，乃至雁门关。”南北朝的诗句，道尽离愁别绪。岁月流转，隋朝屡修关隘；至唐初，“雁门关”之名方定乾坤。这里，老将郭子仪力挽狂澜，平定安史之乱，扶大厦于将倾；诗仙李白也曾踏足，或许笔下曾流淌过关隘的豪迈；名将薛仁贵长期驻守，警惕防范着突厥铁骑。仅唐朝一代，雁门关一带便历经40余次战火洗礼，每一次都是历史长河中的惊涛，在土地上刻下深痕。

雁门关得名，诗意盎然。它背倚雁门高原，面朝忻定盆地，扼守咽喉要道。相传南飞大雁至此，需盘旋三匝方能飞越，故而得名。伫立关城极目，群山逶迤，云雾缭绕，仿佛仍能望见当年雁阵徘徊。此地势之险，千百年前的人们穿越此天堑，该是何等艰辛！

关内处处皆是历史的回响。明月楼，是入关的第一道城楼。当年戍边将士，常登楼望月，思念千里之外的故乡。清冷月光洒落他们坚毅的面庞，照亮眼中牵挂——那份孤独中的坚守，穿越时空，至今仍能叩动心弦。

豹突泉，虽与趵突泉名似，却别有来历。万历《代州志》载，初现此泉时水势凶猛，如豹奔突，因而得名。烽火岁月里，它是守军生命之源，以汩汩清泉滋养将士，见证着不屈的抗争。

边贸街，则弥漫着人间烟火，见证着农耕与游牧文明的交融。明清之际，雁门关成为南北往来枢纽，茶马互市热闹非凡。一代代晋商由此启程，足迹踏遍漠北，远至俄罗斯与欧洲。“走西口”的曲调，唱尽了离乡人的心酸；而“晋商”之名，承载着山西人的自豪。漫步街巷，耳畔似仍回响着驼铃马蹄，眼前犹现各族交易往来的熙攘图景。

瓮城，踞于关城北侧地利门外，高度虽仅及关城之半，却暗藏玄机，设有暗门，尽显防御智慧。瓮城门俗称小北门，石券门顶匾额上，“雁门关”三字苍劲雄浑；两侧镌联“三关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相传为傅山先生手笔，道尽雁门关的咽喉地位与磅礴气势。

巍峨的雁楼，坐落在雁门关海拔最高处。它坐西朝东，面阔五间，进深四间，重檐歇山顶，四周回廊环绕，气势恢宏。雁楼之下，便是天险门——关城南侧首门，官道咽喉。石基砖券，高耸12.5米，墙垣垛口森然，石板铺路，青瓦覆顶。正脊两端螭吻栩栩如生，四角风铃随风轻吟。门洞上方，“天险”二字篆书古朴苍劲。洞内明代青石板上，600年前的车辙印痕清晰如昨，无声诉说着当年的繁盛与匆忙。

如今登临雁门关城楼，极目苍茫群山，昔日的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早已消散。唯有巨龙般的长城在崇山峻岭间蜿蜒，雄伟的关城默然伫立，见证着历史沧桑。当指尖抚过斑驳的城墙，触到的不只是粗粝砖石，更是千年时光的温度。烽烟散尽处，唯余山河明月——它们记得所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