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方砚之二十八】巴蜀的砂石民俗砚

汪海

　　二十多年前初入巴蜀，我就被古玩市场上随处可见的砂石民俗砚所吸引。它们虽年代不同，形态各异，但川工特征明显，有浓郁巴蜀地域风情和民俗气息，异彩纷呈，给向来文气典雅的砚坛，增添了生动活泼和几分雅俗同乐的情趣，使砚这种文房雅物更接地气。

　　砂石结构较为疏松，吸水率高，不是制砚良材。比如四大名砚中，端石是沉积岩中泥质岩；歙石属于变质岩中粘板岩；洮砚属于细泥板页岩石。都具有细腻滋润，保水性好的特点。但砂石分布广，数量大，最便于底层文人学子和要书写的商人等的就地取材，故在全国各地也大量存在。

　　中国的砂石（岩）的品种非常的多，但是主要分布在四川、云南和山东。四川砂石的颜色可以说是全中国最为丰富的，有红色、绿色、灰色、白色、玄色、紫色、黄色、青色等等。历史上，四川砂石民俗砚以出自大邑、蒲江一带的红砂石，以及川北一带褐色砂石较为集中多见。灰色砂石砚巴蜀各地也都有零散分布。

　　民俗砚，一是“民”，来自民间。就地取材，就地请石工制作，非专业化、规模化生产。所以成砚一般没有固定的形制和规矩，异彩纷呈。二是“俗”，接地气。常见题材、纹饰都是各地民间喜闻乐见的形式，有浓浓民俗气息，雕龙、狮子、花鸟鱼虫，亦有不少儒、佛、道教人物或故事符号题材出品。

　　仔细观察成都平原和川南、川北、川西和巴地风格也不一样。川北多立体雕，狮子、人物较多，道教题材占比也大，巴地大体相同。而成都周边和川南地区雕刻偏平面，亦多见立体雕狮等，纹饰题材多取自儒、佛和戏曲故事。川西民俗砚崇尚自然，多雕花木，松鼠葡萄，牛、马、羊等食草动物。平原地区则多雕花鸟虫鱼。这与巴蜀各地地域文化差异有关。

　　民俗砚的雕饰风格脱胎于当地石雕艺术。石雕艺术的地域风格决定了民俗砚的地域特征。
　　巴蜀石雕艺术作为中国西南地区独特的文化遗产，其历史脉络绵延两千余年，融合了多元宗教、民族文化和地域特色，形成了从早期简朴到晚期繁复的艺术演变。比如重庆出土的汉代忠县石辟邪，材料以红砂岩为主，雕刻技法粗犷，造型浑厚，羽翼呈波浪形，具有西域文化痕迹。宋代以大足石刻、安岳石刻为代表的石窟艺术，以及泸县南宋墓群石刻，则体现宋代工艺的精湛与审美的中国化与世俗化。明清以后巴蜀注重实用性建筑石刻（如成都武侯祠扩建），装饰华丽，题材多吉祥图案（龙凤、莲花）等等。也出现了雾山石刻、白花石刻等特色鲜明的工艺传承。

　　概括起来，巴蜀石雕艺术风格具有这样一些特征：南北交融与世俗化表达，具有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佛道融合与三教合一的多元宗教与艺术交融；地处西南，受边疆少数民族艺术元素的渗透；以及平雕与镂空雕结合的精工巧思，因地制宜使用石材等等。这些特征也反映在民俗砚制作上，表现出过去所说的川料川工的特色。

　　二十多年来，我在致力于系统收集整理西南地方小砚种的同时，亦对巴蜀民俗砚产生浓厚兴趣，日积月累，不知不觉蓄砂石民俗砚数十方，大小方圆，形态各异，风格各异，但都生动活泼，趣味横生，唯接地气。我想，将来在砚史上也应该给民俗砚留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