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香岁月

刘富

我的家乡在内蒙古高原，童年时的土地，只长着山药（土豆）、莜麦（燕麦）和小麦这些耐旱的庄稼，蔬菜难寻，水果更如稀罕的梦。每至秋深，便有精明的外乡人赶着小驴车，载满瓜果悠悠串村而来。那车铃叮当一响，孩子们眼巴巴围着车转悠，挪不开步子。母亲看我们那馋样，每每心软，便吩咐端出家中洗脸盆，舀上仅余的一点小麦去换些瓜来解馋。

我印象最深是香瓜，那扑鼻的香气真勾魂！可有时竟也碰到苦瓜，待发觉时，卖瓜人早已走远，只留下我们对着那份苦味发愣——原来生活里确有这样猝不及防的涩意，你只能默默咽下。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小园子，第一桩心愿便是种上香瓜。我爱吃它，或许更为了重拾那被贫瘠岁月衬托得格外珍贵的甜味——那甜里藏着母亲心疼的眼神，盆里小麦的沙沙声，还有驴车摇摇晃晃地，载着贫瘠里一点奢侈的甜意，驶过漫无边际的童年。

如今俯身培土，埋下瓜种，也像是埋回了一小段时光。贫瘠中的滋味竟最难忘，因它浸透了母亲的心疼与挣扎；而那偶遇的苦涩，恰是岁月无声的教诲——生活本就甜苦交杂，咽下它，才懂得人间烟火里那份韧性与温情的重量。

自己种出的瓜，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