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飞临东非不久,飞机开始盘旋下降,向窗外望去,漆黑的大地好似一个无底洞,若不是机埸跑道上微弱的蓝色指引灯,真以为下面还是印度洋呢。</p><p class="ql-block">落地,凌晨两点。</p><p class="ql-block">同样稀稀拉拉的乘客,同样荒凉简陋的机埸,同样举着牌子接机的坦桑尼亚人,同样湿热的赤道气息,同样讨厌的蚊子的亲热的见面礼...好似做了一个梦,一个历时两个多月的梦,我,实实在在的双脚,又站在了乞力马扎罗(Kilimanjaro, or Kili) 山脚下。</p><p class="ql-block">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Kili对我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p><p class="ql-block">说到致命,一点不为过。两个多月前,还剩最后500米的升高,急性高山脑水肿使我与峰顶失之交臂,也让我险些为她献上生命。</p> <p class="ql-block">上次登山路上,同组的一对英国情侣,饱受体力透支及高山反应的折磨,沮丧地大声宣布, Never! Never again! 而我,信心满满地回应,Maybe, maybe again! </p><p class="ql-block">当时的我,状态颇佳,虽然也很疲惫,但没有任何高山反应,正是踌躇满志时。</p><p class="ql-block">此次,我不再意气飞扬,只是谦卑地希望Kili能够接纳我的膜拜。</p> <p class="ql-block">进山前、出山后,各有一天住客栈。 </p><p class="ql-block">这里的经理、前台,甚至餐厅服务员都一眼认出我,一通拥抱亲吻,互相通报这两个月的近况,好像我是他们远途归来的家人。</p> 客栈经理认出我,亲热极了 <p class="ql-block">接下来是动员会。</p><p class="ql-block">天啊!团队,碰巧是上次的同班人马,Chief Experience Officer 还是Isaac, 总领队还是Israel, 副领队还是Jimond。又是一眼认出,又是一通拥抱,感觉甜甜蜜蜜的,好像回到了娘家。</p><p class="ql-block">与上次不同,这次动员会上,每人测了一个血氧浓度,作为以后每日的参考基线,血氧仪也是更新换代的最新仪器。大概从我身上学到了教训吧。</p><p class="ql-block">哈哈!很骄傲地说,我的血氧为99%,为全组最高,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掌声鼓励。好兆头啊!</p> Isaac做动员报告 适逢雨季,Kili一整天都藏在云雾里... <p class="ql-block">直到傍晚,才露了一下脸。贪婪地盯着她,足足半个小时,虔诚地祝祷,请接纳我吧。</p> <p class="ql-block">坦桑尼亚,这个极度穷困的国家,将近70%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日生活水准不足$1.25), 五岁以下的儿童中,有将近20%处于饥饿与营养不良状态。</p><p class="ql-block">进山口的路上,极目所望,满目疮痍,芸芸众生在为生计挣扎。</p><p class="ql-block">此情此景之下,我的不屈不饶的登顶诉求显得那么率性,那么不合时宜。</p><p class="ql-block">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我们给当地人民创造了可观的就业机会。以我们登山队为例,六个登山客,配备了一个领队,两个副领队,一个厨子,还有十八个挑夫。</p><p class="ql-block">正如领队在送别仪式上所言,感谢你们,你们六个人,为我们二十二个人提供了工作机会,希望你们向更多的人介绍登山经验 (当然啦,别告诉他们有多艰难,领队Israel调皮地说),欢迎你们的家人、朋友来坦桑尼亚登Kili!</p> 进山门 <p class="ql-block">第二次登山,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径。这条路,因为有更多的时候在温带雨林里,被评为七条山路中最美的。</p><p class="ql-block">现在是小雨季,登山的淡季,加之这是七条山路中最长的,登山客本来就少,山路上、露营地里往往只有我们这一支队伍。</p><p class="ql-block">头两天,静静地行在茂密的森林里,穿越广袤的Shira 平原,看云翻云卷,一忽儿又被完全淹没于云中,好像我们拥有这整个世界,感觉棒极了!</p><p class="ql-block">虽说是雨季,但是每日晨起都是令人感动的艳阳天。下午,往往是到达营地后,才开始下阵雨。到傍晚前,雨过天晴,晚霞过后是极明亮的满天繁星。</p><p class="ql-block">第一天夜里,正陶醉在星的穹窿之下,忽然感到一抹亮光,干扰了星夜,琢磨着,山上没有电,那儿来的街灯?一转身,原来是一弯新月!</p> 低海拔的温带雨林,青翠欲滴,花儿开得欢快热闹 象鼻花,缘于花托弯曲如象鼻 木耳赛花儿 第一夜的营地,是在茂密的雨林中 <p class="ql-block">一觉醒来,发现营地来了一位客</p> 他选择在我们营地进早餐 <p class="ql-block">越走,海拔越高,森林变成了低矮灌木,又变成藓类地衣,再高,就是沙漠。</p><p class="ql-block">到Kili大本营,那是满山遍野的乱石,没有一点生命迹象。</p> 雨季的山里,经常走着走着,就走到云里去了 海拔三千米,少的是树,多的是草甸子 云从山谷弥漫开来 海拔三千九百米的营地,云来雾去,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就找不到帐篷了 火山岩上满布苔藓 海拔四千米,雪山近在眼前 全身贴壁,蜘蛛侠般过Barranco wall 穿经山谷,惊见蓬勃生命 如此和平脆弱的生灵,却能适应高海拔 大乌鸦,最高处在海拔4200米还可见 大大咧咧迎着朝阳的大乌鸦 Kili顶峰历历在目 进发,超着Kili大本营进发! Kili大本营,在一堆毫无生命迹象的乱石堆上 <p class="ql-block">登顶的日子到了,如领队所说,前几天都是训练,今天,才是真正的登山。</p><p class="ql-block">Kili大本营,海拔4600米,要一气登到5895米的非洲最高峰,午夜十二点准时出发。</p><p class="ql-block">登顶的山径,与前几日有很大不同,不再是上上下下,翻山越岭,而是一路向上,再向上,海拔迅速地升高着。</p><p class="ql-block">领队在前,确定行进速度。接下来每个登山客及支持队员各就各位,按着领队指定的位置行进,不再像前几日随意站位。</p><p class="ql-block">领队压着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引领着我们,事实上,登山客们想快也快不起来。极陡峭的上升,有时要手脚并用地攀岩,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高山稀薄空气的挑战。这样的行速,已经是极限了。</p><p class="ql-block">我又发困了。意识到这一点,自己吓了一跳,绝不能让二个月前的失望重演。</p><p class="ql-block">很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下午在Kili大本营例行检查时,我的血氧是84%,在海拔4600米,算不错的了;虽然因为高山反应,胃口不佳,但是每餐都强迫自己进食;在缺氧状态下,发困,是正常的,再说,毕竟我们今晚没睡觉。</p><p class="ql-block">这么一想,心宽些了。于是就跟自己身体进行了这样的沟通:我负责大口地深深地呼吸,获取尽可能多的氧气,你们,细胞们,尤其是脑细胞们,请你们负责各个器官正常运行,咱们达成协议,好不好?</p> <p class="ql-block">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按领队的指示,只看自己眼前的、脚下的,也就是说,不要老想着还有几个小时才登顶,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下一步落在哪里。</p><p class="ql-block">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满天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里,格外明亮,又格外低垂,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一大把;一条宽阔的辍满明珠的大河横空从头顶飞过,那是银河。</p><p class="ql-block">前方的山径上,几串稀疏的头灯在缓慢移动。我试图以最前方的头灯的位置来确定峰顶的位置,因为这一路向上再向上,所以,一但我目光锁定的头灯消失,那个人就是到了山顶了。但是我很快发现,有的头灯特别地耀眼,仔细一看,原来那是天上的星星混入了头灯的队列。这么一来,我的定位系统就不好使了。</p><p class="ql-block">于是,又把目光拉回到脚下,每完成一步,就给自己一个鼓励:又赢了一步!</p> <p class="ql-block">渐渐地,发现头灯照不到的地方,也能看出个轮廓了;Stella Point,也是峰顶的边缘,不需要前方头灯的位置参照,亦明现眼前,天,开始放亮了。当一抹柚黄转为桔红,一轮红日跃出厚厚的云层,我们到达了Stella Point。</p><p class="ql-block">一瞬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竟不能自己地抽泣起来。两个月前,我在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Stella Point的山坡上,因为急性缺氧脑水肿,当时的血氧饱和度只有50%,被Israel叫来的人营救下山。今天,我终于站在了我当时以命相博的地方!</p><p class="ql-block">Israel搂住我的双肩,轻声说,You made it! </p><p class="ql-block">Stella Point 到最高点,还有140米的升高,需要再走一个小时。早晨七点零八分,我站在了非洲最高点,终于,圆了我多年的梦!</p> 从Stella Point回头一望,此生之中最难忘的日出,在眼前徐徐展开 终于! 实实在在的赤道附近的峰顶冰川,那份感动,不是语言能表达的 从来不自拍的我,也忍不住了 下山路上,雨林中,再次回首,仍如梦中情人 出山口 <p class="ql-block">据Israel讲,偶尔,也会有登顶失败的登山客回来再试,那一般都是几年以后;像我这么短时间再来爬Kili的,是破纪录了。</p><p class="ql-block">有朋友和家人听说我又要去登Kili,直白地说:你疯狂了!也许,我是有些疯魔,但是,不做几件出格的事,是不是有点对不起短暂的一生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