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村书声》

卓同祥

《荔枝村书声》

作者：卓同祥

岭南有奇村，四围青山如黛。东有冲天腊烛峰，拔地擎天；南有鸡笼崖，雾岚吞吐；西有石甑背山，状若蒸虾；北有莲花峰，亭亭净植。一湾清溪穿村而过，日光下澈，如遗落玉带。三处古榕荫庇乡里，枝干虬结，每至暑气蒸腾时，便见老少咸集，说古论今。

晨光初透，书声已起。童子们诵“关关雎鸠”时，溪中游鱼竟也停驻；读“天地玄黄”处，山间飞鸟为之低徊。自清乾隆年间始，这方水土便孕育出两进士、七举人、二十二秀才。大夫第的砖雕上，仍可见当年翰林手植的丹桂；资政第的照壁间，依稀能辨亚元郎题写的诗句。

卓氏宗祠的“慎勤清”匾额最是醒目。凤仪公当年以三字训子孙，竟成百年官箴。有趣的是，村中孩童玩耍，也学着大人模样，以树枝为笔，在沙地上画“清”字，画毕又用脚抹平，怕被旁人偷学了去。

暮色里，老塾师捧着缺角的《论语》从祠堂踱出。几个顽童躲在榕树后，等他经过时突然跳出，齐声背诵“学而时习之”，然后嬉笑着跑开。老塾师佯怒，眼角的皱纹却藏不住笑意。溪边浣衣的妇人停了棒槌，也跟着念起“吾日三省吾身”，水中的倒影便一圈圈漾开了去。

夜雨忽至，我避进文魁宅的门楼。雨水顺着“进士及第”的匾额流下，在石阶上敲出清越的声响。恍惚听见百年前，那位年轻进士卓僩就是在此夜读，将檐溜声当作更漏，把满村风雨读成锦绣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