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人前微笑时

诗茵若雨

最近我在朋友圈发了几组出游的照片，阳光、风景、笑容，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于是有人评论：“真羡慕你，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还有人说：“你妈妈走了，你反而像解脱了。”

他们不知道，在妈妈离开的第七十几天里，我仍然会在深夜突然崩溃，哭到喘不上气，直到天亮才勉强睡去。他们不知道，我早上起床时，常常恍惚间叫一声妈，要是我妈还能答应我多好，于是我开始哭，孩儿告诉我，妈妈，你想叫一声妈妈你就叫，我不会笑话你，可是我已经没有妈可以叫了。他们不知道，我站在阳光下微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妈妈，如果你在，该多好。”

这个社会对“悲伤”有一套奇怪的规则——它要求你在葬礼上痛哭流涕，却又希望你在一个月后“恢复正常”。它允许你在头七时崩溃，却不允许你在七十天后仍然难过。它觉得，如果你还能笑，还能旅行，还能发朋友圈，就代表你已经“放下”了。

可是，哀伤哪有什么标准答案？ 有人选择关起门来，整日以泪洗面；有人选择用忙碌麻痹自己，假装一切如常；还有人像我一样，白天努力生活，夜里独自崩溃。没有哪一种方式更正确，也没有哪一种方式更“孝顺”。我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熬过这场漫长的告别。

我试过放任自己沉溺在悲伤里，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任由眼泪流干。可是，哭到头痛欲裂的时候，我突然记起村里一个人给姐姐说的话“要是能让逝者哭醒过来，全村人帮你一起哭”，是啊，我突然意识到，哭得再凶，妈妈也回不来了。

死亡是最残忍的告别，因为它没有商量的余地。无论我怎么哀求、怎么崩溃、怎么幻想“如果当初……”，现实都不会改变。妈妈走了，就是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开始明白，悲伤不是用来交换的。我折磨自己，并不会让妈妈活过来；我一蹶不振，也不会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安心。她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哪怕带着疼痛，也要继续走下去。 最让我挣扎的，是心里那个黑暗的念头：“如果我也跟着妈妈走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可是，当我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天真地叫我“妈妈”，看着他依赖我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不能倒下。他需要我，就像我曾经需要我的妈妈一样。

妈妈虽走了，但我的孩子还在。我不能让他的童年也蒙上阴影，不能让他失去妈妈，就像我失去妈妈一样。所以，我必须在眼泪里爬起来，早上五点多赖床一小时也很舒服，但我更喜欢孩子看到一个有活力有生命力的妈妈，所以我每天坚持一小时锻炼，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没有人是你的情绪垃圾桶，人生的救赎之道，只有你自己，哪怕心里缺了一块，也要笑着陪他长大，好好生活。

悲伤不是一场表演，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那些在人前的微笑是真的，那些夜里的崩溃也是真的。我不需要向谁解释我的哀伤有多深，也不需要向谁证明我有多爱她。

那些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潇洒”，不过是生活逼迫我们戴上的面具。而真正的哀伤，藏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藏在每一次想起妈妈时的沉默里，藏在看到她想吃的饭菜里，藏在我们一起走过的途径里……妈妈走后，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思念无声，却震耳欲聋”，爱从来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

我不需要向谁证明我的悲伤，也不需要向谁解释我的坚强。我只知道，妈妈希望我好好活着，而我，会努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