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连载35，我的青葱岁月

陈志学

播讲人：专业配音师大象

第三十五回

半夜去食堂

前边儿讲了喝豇豆汤的故事，算是在大灾之年中吃了一顿饱饭。接着我就和同辈们说说这一年中的第二顿饱饭。因为平日里在大食堂里打的饭，都是稀汤寡水的，根本填不饱正在长个的肚子。

这是个秋天，学校要求勤工俭学，上午上课，下午两节自习，写当天的作业。写完作业的可以趴在桌子上睡觉。自习完了就放学。放了学，就以小组为单位，组长带队领着组员在大街上或公园里去捡拾落在地上的法桐树叶。先头儿一次捡不了多少，捡多了没法儿拿，书包也盛不下那么多。第二天上课前交给老师，老师用称称了按小组计量，说以后卖了按小组分钱，一斤可以得3分钱。哇塞！那得铆劲儿捡呀！这钱能不挣嘛？当天下午放了学，我们全组成员召开了紧急动员大会。会上我出个主意说：“这样光用手捡不行！昨天咱全组才捡了不到二斤，合四分钱。这样肯定不行！我想个法子，我家有纳鞋底子的麻绳，每人一根。然后你们想办法每人准备一别针儿或铁发卡。我们把麻绳和发卡别针系上，象穿针一样。捡了树叶就穿到绳子上，就能多捡多挣钱。挣了钱我们看电影，买小人儿书！”。大伙儿兴奋极了。第三天到学校，我们组的七个人，每人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到老师跟前儿交树叶，上称一称，我的最多，六斤半！我们组最小的女生还捡了四斤多呢！后来听说这些树叶都卖给了卷烟厂，掺到烟叶里边儿做卷烟了。我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反正我们在全校完成最多。我们组是全班完成的最多。我是个人第一多。一共干了半个月，树叶也掉光了。总共挣了两块多。老师让把钱存进“班费”，不能乱花，有正当理由可以申请支取。第一次有了私房钱，看电影再也不用发愁了！嘿！爽！

树叶掉光了的季节，秋风把天和地扫得干干净净。有一天学校传来好消息，说二七纪念堂来了一部好电影。苏联的神话故事片，叫《三宝磨坊》。彩色的宽银幕，还是上下集，那多过瘾呐！两毛钱一张票，可够贵的。要是象过去跟家里要钱看，那肯定没戏。如今有了小金库儿，再也不用犯愁了。

足足盼了一个礼拜才轮到我们学校，早不早晚不晚的排了个晚场。五点半开演。从学校排队走到二七纪念堂，要走半个多小时，根本也不能到食堂吃晚饭。只能是空着肚子赶场看电影了。一条千把人的长蛇阵，沿着铭功路，解放路，德化街蜿蜒而行。等到纪念堂里黑了灯，一条光柱照亮了宽大的银幕，饥饿感已经逃之夭夭了。

那紧张刺激的画面，巫婆施魔法，蛇妖现原形，神童斗蛇精，宝磨放光明。令人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画面。直到结束的电铃声响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出纪念堂大门，外边已经是夜幕降临，街灯如炬了。

回到家，妈还没睡。问我饿不？妈从怀里拿出从晚饭中省下的半块窝头，递给我说，垫巴点儿，喝口水睡吧！吃完睡下了，翻来复去睡不着，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最后还是下了床，拿了饭票带上碗筷，摸着黑奔大食堂去了。

到了大食堂，隔着门缝往里瞧，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有几个人影在热腾腾的蒸汽中晃动。有门，看来能弄点儿吃的啦。我用手拍门，没有人应声，手都拍疼了，还是没人理我。我一急就转过身儿来，用屁股撞门，又省劲儿动静又大！不大一会儿门就开了，冷不丁的把我一个仰八叉摔进了大门里。那人狠呆呆地冲我吼：“谁家的毛孩子，半夜不睡觉，来叫魂咧？”，我爬起身子说了一个字：“饿！”。“饿饿饿！就知道饿！真是个饿死鬼托生的。”那人把大门闩上，领我进了厨房。厨房里还有七八个人，有大师傅也有管理员，其中就有居委会副主任兼食堂总管马大胖子。这个马胖子，个子比灶台高不出多少，身子比厨房门后的大水缸还粗，偌大的肚子上驮着两个软沓沓的乳房，一走路浑身乱颤悠。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谁家的小孩，真烦人，吃个饭也不叫人安生！”我斜了她一眼，没敢还嘴。立在厨房门口，端着碗看着。

灶台上放着一盆酱卤，锅里的水开得直翻花儿，今晚能吃什么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