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桂林》续篇/作者浮萍/摄影浮萍

浮萍

《再游桂林》续篇

作者浮萍/摄影浮萍

　　今年农历三月的春之际，“清明”过后，我与济南影友王宁结伴，开启了重游桂林十余天的行程。在中国这个到处是画山秀水的国度里，由喀斯特地形构成的桂林山水，以“甲天下”的美誉，占了一席之地。

叠彩耸秀.桂林 木龙塔映日.桂林

　　那看似“前无来龙，后无去踪，突然而起，戛然而止”（清袁枚）、“平地苍玉忽嶒峨”（宋黄庭坚）的山峰，独具特色；那形若犀牛、青螺、九马、雪狮、腾蛟、磨盘、书童般的冈峦，百态千姿；那鱼虾出没的地下河道，在陵谷迁移的过程中，变成了无数的岩溶洞穴，深邃瑰丽；那一丛丛、一朵朵罕见的文石石花、孔雀石晶、雪花石莲，色彩斑斓。更有隽逸澄碧的漓江，宛如一条青丝罗带，随风飘动着，把长达一百多公里“山青、水秀、洞奇、石美”的风景区联结起来，使位于广西东北部的这座城市，不但驰名中国，而且饮誉世界。

兴坪仙境 漓江山水.兴坪

　　诗是无形的画，画是有形的诗。而桂林山水，则是诗与画最完美的结合。蜿蜒百里的漓江，犹如那皎洁轻柔的画绢，“积山万状”的青峰，恰似那百里画廊的诗魂。每一臻，每一幅，都精妙绝伦。早在一千多年前，桂林已经是一个著名的风景区了。唐代前后，许多到过桂林的诗人对它吟咏不绝。没有到过桂林的韩愈、杜甫，也向往它的声名，抒发仰慕之情，赞美它“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五岭皆炎热，宜人独桂林”。当代诗人贺敬之的《桂林山水歌》：“水几重呵，山几重？水绕山环桂林城……是山城呵，是水城？都在青山绿水中……意满怀呵，情满胸，恰是漓江春水浓！”我甚爱之。

碧莲波影.阳朔

穿山塔影.桂林

在描写桂林山水的散文里，当推徐宏祖的《徐霞客游记》。当年他由湖南零陵溯湘江进入广西，经全州、兴安至桂林，遍游其城及周边诸景，再由漓江至阳朔，复返桂林。读着他《粤西游日记》中“叠彩耸秀、伏波胜境、七星天巧、象鼻水月、漓江山水、碧莲波影、画山映彩、仙洞搜奇”等十一篇游记，为他的游兴所动，为他的辛勤所感，为他生动的描写心向往之。于是乎，三十五年前，我初次游桂林，那还是胶卷摄影的时代，兴起忘记了囊中羞涩，在桂林，在漓江，在阳朔，虽只有短短的三天，却意犹未尽地拍完了两个胶卷（记得当时胶卷单价为18～19元）用了我一个月工资。乃至返程时从新安江行至上海，借钱方得以回家。

相公山晨曦 黄布倒影.漓江

　　凡山，离城辄远，惟桂林诸山离城独近。位于市区偏北的虞山、叠彩山，市区东部的尧山、洑波山，市东南的穿山、塔山、南溪山，市中心的象鼻山、独秀峰，都是平地突起，傍无延属，且相互之间距离不远。它们如天界下凡的星辰，降落人间，飘飘乎，遗世独立于桂林城中。日复一日，升起向晚的烟霭；年复一年，沐浴朝阳的晨辉。如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又似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绿宝石，镶嵌在漓江这条清澈明净的玉带之上。

日月同晖.桂林 象鼻水月.桂林

　　桂林之行的第八天，2025年04月17日晨八点左右，我们来到了洑波山。由山南麓沿铺着大理石的弯曲小径，在丛竹、桂树、银华、棕榈等奇花异卉的簇拥下，走进“伏波晚棹”的山门，好象来到一个透明的和谐的翡翠般的绿色世界。小巧闲逸的山是绿的，密密丛丛的树是绿的，澄澈如镜的漓江水也是绿的。深红大紫夹杂着白色黄色粉色的花儿盛开着，古色古香的听涛阁，依山傍水的伏波茶室，“愿挽江流接河汉”的癸水亭，步移景换、妙趣横生的江畔回廊，还有那从竹林中穿出来直到江边的石板小路，点缀在这无边无际的绿色世界中，越发显得春光明媚，生机盎然。

　　洑波山在市区东部伏波门外的漓江岸边，拔地峭起，高一百多米，孤峰挺秀，葱翠玲珑，西着陆地，东枕漓江，遏阻江流，形成深潭，有抑波回澜之势，故名。前人诗云：“洑波山下系江船，画角钟声破晓烟。无数青山浮水出，中流夜雨带帆悬。”我们沿着洑波回廊，过了将军剑石，至公主钟亭后（亭内铁钟重达2700公斤，口径五尺，高五尺五寸。铸有双龙顶钮，铭文图案，非常精致，为清康熙八年定粤寺遗物）由桂林石刻处拾级登山，几分钟便到了还珠洞口。

　　还珠洞唐称东岩，东口面江。因洞内岩石上有纹若紫白二蛟，长数丈，蜿蜒相向而有圆晕当其首，如二龙戏珠之状，故名玩珠。又传，昔有一渔夫深入洞中，见一怪兽如犬熟寐，旁有一珠，遂拾归。人谓此乃龙珠，恐触其怒，戒令还之，故亦名还珠。洞内裂隙两层，正如徐宏祖所记：“一横者下卧波上，一竖者上穹山巅。卧波上者，下石浮敞为台，上石斜骞覆之。”高高隆起的上岩，直接洞顶，没有石阶可登；石面宽敞的下岩，平浮水上，与漓江相通，可乘舟泛入，在伏波胜境中最富情趣。前人诗云：“轻舟斜日看还珠，天落蓬瀛与世殊。云气有时连上下，江声不断自朝晡。”

　　我们从南洞口（唐代仅有东口，宋时凿通了西口）进入，沿石阶盘纡而上，达千佛岩。此为竖式的洞穴，即还珠洞的上层，宛如天然楼阁。在这里分布着唐代摩崖造像三十六龛二百三十余尊，造像面容丰腴圆润，身材清秀，袈裟飘逸，线条流畅。以唐宋伯康造像和造像记为最著，刻于唐大中六年，距今一千一百多年，是宝贵的佛教艺术杰作。洞内摩崖石刻也很多，最早的为唐咸通四年（公元八六三年）桂管观察使赵格和摄支使刘虚白的题名，其中以宋代画家米芾的自画像，范成大的鹿鸣诗最为珍贵，是研究唐宋以来绘画书法的珍贵资料。

　　在还珠洞能看到米芾早年的作品，的确是一种难得的艺术享受。这幅题名的石刻自画像，笔法秀丽潇洒，刚柔相间，很有点像唐代大画家吴道子的画风，笔墨样式讲究以少胜多，以简驭繁，“笔不周而意周”。用这种洗练简洁的线描出来的衣袍，有一种迎风飘举的态势。我们从东面的洞口走出，洞口处有一根石柱自横崖端倒悬垂下，离地面一寸许忽然断开，有如利剑横截而成，谓之：试剑石。古人以山名伏波，景又奇绝，遂附会为汉代伏波将军马援试剑处。其实，马援并未到过桂林，元人张湖山说：“无乃好事相传讹”。

　　当我们打车来到叠彩山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叠彩山是桂林市风景荟萃之地，为唐代诗人元晦任桂林刺史时开拓。由仙鹤、明月两峰和四望、于越两山组成。因山石横断层叠，彩翠相间，如堆彩叠锦，故名。又因山多桂树，上有风洞，亦名桂山和风洞山。主峰明月峰，海拔 223米，是桂林市区较高的山峰。形如擎天一柱，矗立在漓江边。四百六十八级石阶，崎曲盘旋于陡峭的饱经风雨侵袭的山径上，这对于现已七十多岁的我，的确是一种挑战。我想找回三十五年前登上峰顶时那“引手欲探天上月，俯躬疑碍日边云”的感觉，我想用手中的微单相机，尽情地拍摄沿途及山巅的美景。有时候，心中的意念，会释放出平时未有的力量，我决定登峰！

　　十点二十分，影友帮我拎着双肩包，我们由南麓的登山古道上行，一路景色依稀如往年。上边是怪石嶙峋的山崖高耸，下边是葱翠茂密的绿树蔽日。春风自在轻飞絮，野花啼鸟亦欣然。不知不觉已置身红柱灰瓦的叠彩亭，绕过“江山会景处”的巨石，拍下“玉垒蓬台”的摩崖石刻，走进一座古朴的山门（叠彩门）。门上有对联：“到清凉境，生欢喜心”。“山门当两峰（明月、仙鹤）间，乱石层叠错立，如浪痕腾涌，花萼攒簇，令人目眩，所谓‘叠彩’也”徐霞客生动地描绘了这里的景色。过叠彩门不久，就到了风洞的入口。洞在叠彩山腰、仰止堂上方，南北风洞屈曲穿山之背。在南者为前洞，名曰叠彩岩；在北者为后洞，名曰北牖洞。

　　风洞形如葫芦，前后宽敞，中间通道狭小，两头各有一口，风吹口入，南北对流，凉飔逼人，乃叠彩山最奇特之处。正如前人诗云：“古洞穿山腹，天风六月寒。危栏凭树杪，飞阁耸云端。”洞北口有叠彩楼，创建于明正德年间，重修后改名迎风楼。南口有景风阁，建于清嘉庆时期。洞内外、山崖间，题刻很多，较著者有唐人元晦的《叠彩山记》和《四望山记》，宋人朱晞颜的《访叠彩岩》诗，明末瞿式耜、张同敞的成仁碑及《浩气吟》，清人袁枚的《游风洞登高望仙鹤、明月诸峰》等，还有唐宋摩崖造像十九龛，共有佛像八十余尊。

　　过了风洞（我们下山时入洞游览），就开始了登峰的攀爬，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抓着护栏，一蹬又一蹬。脚下的诸峰变幻着形态，笼在薄霭轻雾里。山间的藤葛缠绕、茂草迷离，不时遮挡了我的视线。景随阶梯变，兴随高处添，几步一幅画，十阶换新颜。约三十分钟后，到叠彩楼，山路至此一分为二，均可抵达山顶。随意择路继续攀登，向上的石径坡度越来越陡了，我紧紧抓住石栏，借助手臂的力量，一步步，小心翼翼，攀爬着。拍拍走走歇歇，歇歇走走拍拍，将眼中的景致，定格为永恒。又四十分钟后，我登上了明月峰顶。山巅增添了一块石碑，黑底红字：“登上叠彩山，活到一百三”，虽少了些许诗意，却平添了长寿的信心。

　　这里，三百六十度观景，可将桂林城的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山下平畴绿野，如绣似锦。城中高楼耸立，鳞次栉比。远近群峰千姿，漓水悠悠。每当季节交替，阴晴变幻时，立于不同的方位，可观看桂林八景。北望宝积山、铁封山、鹦鹉山一带，雨后初晴时，可欣赏“桂岭晴岚”；南眺象鼻山对面的訾家州，细雨濛濛中，可领略“訾州烟雨”；每逢落日，可西眺“西峰夕照”；待银装素裹，可东望“尧山冬雪”。另有“舜洞熏风”“清碧上方”“东渡春澜”“栖霞真境”四景与续八景：叠彩和风、阳江秋月、壶山赤霞、独秀奇峰、北岫紫岚、榕城古荫、南溪新霁、五岭夏云，各自呈现着自己的风采，令人陶醉，令人流连。

　　拿云亭在明月峰的最高处，终于也臣服在我的脚下。“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攀上明月峰顶，伫立拿云亭中，凌空一望，周围的山峰，在阳光和雾霭的照映中，绿的碧绿，蓝的翠蓝，灰的银灰，浓妆淡抹，层次分明，隽秀素雅。澄碧的漓江，自西北方向款款而来，直逼明月峰下，然后向东一转，穿桂林市，绕伏波山、象鼻山，向东南流去……从“望江亭”处下山的途中，方得以找到我初登明月峰时拍照的地方，照片背景里的洑波山依然静静地耸立在漓江之中。啊！昏晓更迭，光阴荏苒，三十五年，弹指挥间。眼前的景，依旧；心中的情，依旧；我心中对桂林山水的爱，亦依旧。

作者：浮萍（2025.06.18）
摄影：浮萍（2025.04.16/17/18）
拍摄地点：桂林
配乐：一帘幽梦

　　1990.04.07.摄于桂林叠彩山明月峰

38岁时

2025.04.17.摄于桂林叠彩山明月峰

73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