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创 石落村夜话之十>功 夫 泪 （173）</p><p class="ql-block"> 一一威海民间功夫师孙曰一传奇</p><p class="ql-block"> 石落村</p><p class="ql-block">看官，语子没得魔症。这个来自里口山南坡山沟小村的小媳妇儿是真的被孙家滩这拜年扮耍的宏大阵势惊到了！</p><p class="ql-block">这些年，她也多次跑到羊亭集去听威海卫来的戏班子唱大戏，外地马戏团来耍马戏儿，在她那个小村子过年也能算儿码的看两场剧一一</p><p class="ql-block">可这与孙村的扮耍完全是两码事儿吔！孙村扮耍这阵势，这气派，她在妈家那村是绝对看不到的！</p><p class="ql-block">大村子就是有派哟！</p><p class="ql-block">因此，串街拜年的队伍已转过了街角，她还沉浸在那些神奇古怪的众神身上，直到曰一悄悄捅了她一下，她才如梦方醒。</p><p class="ql-block">曰一：您想什么哪？一个猫子俩头啦？</p><p class="ql-block">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子，俺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神仙一一咱该敬谁呢？</p><p class="ql-block">曰一笑：哎呀，我说媳妇儿，你是小髟她大姐一一大髟子呀？今天上场的百神咱都得敬，但咱得首先敬财神爷呀一一</p><p class="ql-block">咱得年年招财进宝哇！</p><p class="ql-block">咱俩还得好好敬观音菩萨一一请菩萨给咱至少送四个儿子呀！</p><p class="ql-block">语子唰地脸红了：哎妈！</p><p class="ql-block">曰一却兴高彩烈：就是嘛！不算多！最好再来四个闺女！</p><p class="ql-block">语子捂了脸：哎妈！</p><p class="ql-block">曰一继续：咱还得好好敬灶门老子灶王爷一一他上天给玉皇大帝光美言咱俩做的好事，玉帝就会给咱俩加寿，咱俩长命百岁呀！</p><p class="ql-block">大冷天的，走，咱回家拿钱去！</p><p class="ql-block">语子愣：什么钱？财神爷给的呀？</p><p class="ql-block">孙曰一：哎呀大髟子，你忘啦？</p><p class="ql-block">语子愰然大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及至曰一和语子再进父母家时，那老二媳妇儿竹子已按婆妈的吩咐，稀哩哗啦地炒好了一小笸箩花生，一笸箩庄户莲（向日葵籽），放在炕上；</p><p class="ql-block">那小三也勤快地沏好了一壶大把抓茉莉花茶，用的是今天早上他又去南井挑来的新水；</p><p class="ql-block">这小子人儿不大，却有一肚子花花腸子：特地把那壶茶笑嘻嘻地双手端着，恭敬地放在坐在炕头上的他爹面前一一</p><p class="ql-block">讨好一家财主，多赏点儿压岁钱呀！</p><p class="ql-block">这家伙是爹妈的腚巴揪儿，有些流里流气，喜抽烟，喜显摆；</p><p class="ql-block">见了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挪不动脚，两眼如双岛港的牛屎蟹子，蹓竖竖的；干活还泥里撒津的；</p><p class="ql-block">虽没少挨他爹妈的骂，但还是挺惯他；十七八岁了，过年与他小侄儿一个待遇：给压岁钱！</p><p class="ql-block">见老大两口子到了，一子妈故作嗔怒：三儿，没长眼珠子呀？还不赶快给你大哥大嫂倒茶！</p><p class="ql-block">又拍拍炕：语子，天儿冷，快上炕！</p><p class="ql-block">但语子却笑而撅撅嘴，一子立刻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布包放到炕上：</p><p class="ql-block">爹，妈，这是你给语子坐三日的钱，还有那两个小元宝，我们都拿来了；</p><p class="ql-block">俺俩商量好了，这些钱，我们不要，都交给爹妈一一你们说怎么用就怎么用；</p><p class="ql-block">不过，有个事儿俺俩就先作主了：给小弟和小侄一人两块压岁钱。</p><p class="ql-block">一子说完，语子就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头洋，笑着塞给竹子：</p><p class="ql-block">弟妹，这是俺俩给小侄儿的哈，您可不能当馋嘴巴子去买猴腿果子捂着鼻子悄悄一个人吃了哦！</p><p class="ql-block">全家人顿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曰一又笑又偷瞄了语子一眼：我天！您也会说笑话呀！</p><p class="ql-block">那竹子手伸着，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却连连推辞：嫂，这太多了，不用，不用...</p><p class="ql-block">嘻，拉倒吧！看你那个脏样儿！你一年也挣不了两个大头洋吔！谁不知你那是嘴上挡着，心里想着，老王抓蟹子一一</p><p class="ql-block">恨不能那么一夹！</p><p class="ql-block">竹子一边推辞，一边笑咪咪地收了钱，给儿子下令：还不赶快给你大叔大妈鞠躬！</p><p class="ql-block">那小三呢？</p><p class="ql-block">一听大哥说给两个大洋的压岁钱，竟然嘻皮笑脸地叫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哎呀大哥大嫂，俺是大人哪，不能与小侄一个待遇呀！大哥大嫂开开恩吧一一给四块！给四块！</p><p class="ql-block">这个猴精的小三半真半假地讨要顿时又让全家人哄堂大笑！语子从兜里掏出四块大洋：就依小弟！</p><p class="ql-block">俺的个娘哎，那小三儿顿时眼睛贼亮，手已伸得老长，双手作捧状，接过四个大头洋，连忙装进裤兜里，连连点头作揖：</p><p class="ql-block">谢大哥！谢大嫂！一一竟又原地蹦了一个高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官或笑：不就四块钱嘛，大煞码汉子，至于欢气得象个猴！</p><p class="ql-block">看官，至于的！</p><p class="ql-block">看官须知，那个袁世凯当了民国大总统，发行了有他头象的银元，俗称大头洋一一</p><p class="ql-block">那一个就相当于大清的一吊钱，一千文光绪小铜钱呀！</p><p class="ql-block">而曰一爹孙初源每年给没将媳妇儿的小三和孙子的压岁钱通常是四文，最多是八文！</p><p class="ql-block">看官知道么？搁1914年，这一个大头洋就能买到馋死庄稼人的好大米44斤！</p><p class="ql-block">羊亭集上，两文钱就能买一个拳大的包子一喀啦肉，一咬一桿子汤儿，一个大头洋能买五百个哟！</p><p class="ql-block">那四个大头洋呢？</p><p class="ql-block">小三光是买三炮台烟能买多少盒！够他洒乎半年的！</p><p class="ql-block">看官，那年头儿，要说挣钱这事儿，那真是人比人，气死人！</p><p class="ql-block">知道那第一条由中国人自己设计，自筹资金建成的两百公里的京张铁路的总工程师詹天佑1914年的月工资是多少吗？</p><p class="ql-block">1200两银子！</p><p class="ql-block">我给看官算个帐儿：搁1914年，按当时市场同时流通的银子和大头洋，一两银子含白银37，3克；</p><p class="ql-block">一个大头洋含银24克多一点儿；</p><p class="ql-block">这也换算，一两银子能换1.5一1.7个大头洋；</p><p class="ql-block">也就是说，詹天佑一月最少能挣1800个大头洋！</p><p class="ql-block">若按那时威海卫的地价，六个大头洋就能买一亩一般的地，俺的个娘哎，詹工一月就能买300亩地吔！</p><p class="ql-block">哎呀俺的个娘哎，就说那真能干的一子他爹一一几辈子能买300亩地哟！</p><p class="ql-block">你再说那差前不后的1917年，在教育部上班，也到北大兼课的尊敬的鲁迅先生的月资一一</p><p class="ql-block">先是两百个大洋，后来长到360大洋吔！</p><p class="ql-block">那你算算鲁迅先生一月能买多少地哟！</p><p class="ql-block">还有那大小两个葫芦跑海上运输的楊大龙一一也就几年，成了杨百万那是真的！</p><p class="ql-block">可那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吃的孙家滩人，一辈子也挣不了一百个大洋的！</p><p class="ql-block">没法子，这人间的财富规律就是这样滴：</p><p class="ql-block">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着社会百分之八十的财富；</p><p class="ql-block">百分之八十的人只能在社会百分之二十的财富中抠索！</p><p class="ql-block">这不，就是八个铜仔儿，那孙父还没掏出来呢！大哥大嫂却给了四块大洋！</p><p class="ql-block">一一那小三能不欢气得蹦高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自从腊月廿四，一子一家伙带回这么多钱，那也真把当爹的孙初源震蒙了！</p><p class="ql-block">俺的个老妈呀，发啦！这么多钱该怎么用？</p><p class="ql-block">不管怎么蒙，他当爹的当然得给儿子划拉划拉。</p><p class="ql-block">他首先想到的是，搁孙家滩村，与海爷不能比，但要讲钻进，讲挣小钱，他孙初源就不算个熊茬子；</p><p class="ql-block">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大儿子竟然能比他强一百个帽儿！</p><p class="ql-block">他更想不到是：曰一挑着大粪还能练出那么高的功夫一一俺老孙家出了高人啦，祖坟冒青烟了！</p><p class="ql-block">因此，这几天，每到夜里，他是两眼流滑，划拉来划拉去地睡不着，就象踩了扮耍的那高翘一一</p><p class="ql-block">一脚高一脚低地在云彩里晃荡！</p><p class="ql-block">但他终究还是想好了。此刻，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家长孙初源开口了一一</p><p class="ql-block">一子，你爹我和你妈为你从正道上拿回这么多銭欢气；咱跟家里说，这是咱祖宗积德，也是财神爷给你赐福了；</p><p class="ql-block">你说这笔钱让我们决定怎么花，我是这样想的：这年头醒不透，前脚走的是大清，后脚来的是民国，可咱头门顶上还是英国人：</p><p class="ql-block">咱不能把钱装罐子埋地下当死钱，一旦朝代再变，那就是糊纸缸子的一堆纸；</p><p class="ql-block">那干么用呢？买地。自古以来，有地就有根基，有地在，咱就不管他谁在北京坐龙墩；</p><p class="ql-block">现时，搁咱羊亭乡，六块大洋能买一亩一般的地；八块或十块大洋能买一亩上镐好泊地；</p><p class="ql-block">你楊叔那三百个大洋咱留着，小元宝咱心意领了，咱不能收这么重的礼，你年后去退给人家；</p><p class="ql-block">加上你师父的八十块大洋，总共三百八十块，我琢磨着给你买四十亩地；</p><p class="ql-block">咱村买地都会找你海爷当证人：划四至，写文书，然后到官府去办红契（盖官府大红印的地契）和完税；</p><p class="ql-block">剩下的钱，你俩个留着住家过日子。往后添家口，家施家费，人情往来，咱可不当小狗，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一</p><p class="ql-block">一子在烟台混，手儿为朋友该松就得松：多个朋友多条路；</p><p class="ql-block">对你师父，你得真拿他当爹；他是一，我是二...</p><p class="ql-block">孙曰一很恭敬：爹说得是。捏，咱村有卖地的吗？</p><p class="ql-block">孙初源：有哇，你比如那个给家庙写对联的孙威之，人家闯崴子发财了，这阵子在卫城又混得有模有样的，他的地就要卖一一</p><p class="ql-block">已托你海爷在张罗，你海爷还曾问过我要不要呢！</p><p class="ql-block">还有，与咱村南连着的小港南疃，河北沿的大西庄，都有卖的；</p><p class="ql-block">一子表态：爹你作主。</p><p class="ql-block">看官，一子爹孙初源那也是经过人生风浪的主儿，看事有眼光，办事有根底，说完了上面的话，接着就来了下面的：</p><p class="ql-block">老二两口子，小三，你们听好了，咱家不办和屎嘎拉尿的事儿，一是一，二是二；</p><p class="ql-block">今天你爹我把话说清了：你哥挣的钱就是你哥的，这钱不能大伙支；</p><p class="ql-block">我用你哥的钱买的地是你哥的，你们两家没有份儿；</p><p class="ql-block">我的地，老二领走了十亩，剩下的，我和你妈百年之后，老大小三一人十亩；</p><p class="ql-block">房子，老大老二有了，老祖居是老三的一一你们听好了么？</p><p class="ql-block">老二立马表态：听爹的，我们怎么能去争大哥用命換来的钱？</p><p class="ql-block">小三也表态：听爹的。</p><p class="ql-block">曰一却略一顿，又看看语子，他表的态是：</p><p class="ql-block">听爹的。假若爹把地买好了，捏，爹那十亩地我们不要了，分给两个兄弟一人五亩。媳妇儿，你说呢？</p><p class="ql-block">语子连忙表态：当家的，俺听你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官，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哟。</p><p class="ql-block">看看孙家这年过的一一将了个贤惠的媳妇儿，把最易祸起萧墙的家产大事办妥了！</p><p class="ql-block">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晌饭一一尽管曰一不喝酒，那孙初源还是命老二开了一瓶杏花村小烧：</p><p class="ql-block">今天过年，咱们爷儿三个搓了这一瓶！</p><p class="ql-block">最可笑的是，当爹的心里有数：一个身怀六甲，一个也没准儿一一没算两个媳妇儿的数儿；</p><p class="ql-block">可那竹子却嘻嘻笑着自已拿过杯子也想嘞嘞一盅一一被一子妈笑着照着她的手昆（抽）了一巴掌！</p><p class="ql-block">竹子咯咯笑：喳！知道了！听老佛爷的！</p><p class="ql-block">扒着花生，嘎叭着庄户莲种，喝着大把抓，没觉景儿，天就擦黑了。</p><p class="ql-block">庶饭饺子堠上面，六六大顺过大年一一婆妈拿架子坐炕上，两个媳妇儿齐动手：</p><p class="ql-block">语子赶面汤，竹子炒菜，全家人又欢欢乐乐地吃了夜饭一一</p><p class="ql-block">鸡蛋白菜卤子，戴盖儿的小面汤；外加炒巴稍，炒猪肚子一一籽成的两个热菜；</p><p class="ql-block">海蜇皮拌白菜心，葱丝拌猪耳朵条儿一一两个下酒的小凉菜儿；</p><p class="ql-block">嗬，酒足饭饱，这就要多穿点衣服，拿着小板凳去村里看剧了一一</p><p class="ql-block">今年村剧团排了20多天，演的是京剧《打龙袍》。</p><p class="ql-block">散伙时，大家长孙初源又发话了：今年这守夜就不一堆儿守了，你们两家自己定吧。</p><p class="ql-block">嘻，好家长哟！老二家有孩子，竹子带双身；曰一是新婚哪！</p><p class="ql-block">大家长又说了：一子，门（明）儿是元旦，你要领着媳妇儿先去给你两个叔拜年，然后去家庙上香，让咱媳妇儿认祖归宗；</p><p class="ql-block">且住！等等！元旦？什么元旦？</p><p class="ql-block">明儿是大年初一，春节；元旦是洋历年，1月1号一一大家长二虎啦？</p><p class="ql-block">哈哈，这事可有一西啦！</p><p class="ql-block">大家长没说错：辛亥革命前，立春那天才叫春节，大年初一就叫元旦；</p><p class="ql-block">大清用皇帝年号纪年：乾隆XX年，咸丰X年，光绪X年；</p><p class="ql-block">辛亥革命把大清掀了，新政府改用洋历纪年：公元XX年；</p><p class="ql-block">所以，那民国政府内务总长朱启钞和一帮子参谋一咕嘁，就给正忙着捣咕当皇帝的袁大总统上了个《定四季节假呈》；</p><p class="ql-block">1914年1月，那老袁大笔一挥：准奏！就按你们议的定了：从今年往后，元旦改叫春节，洋历年改叫元旦！</p><p class="ql-block">立春？没它的事儿！原名不动！</p><p class="ql-block">这不，国令刚改，孙大家长把大年初一叫元旦叫溜嘴了一一还没改过来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官，这事儿在下还想多说两句。</p><p class="ql-block">中山先生，伟人哪！你看看人家对国家和权力是怎么说的一一</p><p class="ql-block">国家非一人之天下，非一族之天下，非一教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天下为公！</p><p class="ql-block">所以，他虽被推选为中华民国开国大总统，任期六年一一可为了保卫推翻帝制的革命果实，不打内战，以大局为重：</p><p class="ql-block">他只当了三个月的临时大总统就辞职了，让位给了势头正猛的袁世凱！</p><p class="ql-block">你说你老袁志滿意得，你就以天下苍生为重好好干吧，可谁知他得了金马驹还想得它娘一一</p><p class="ql-block">与全下人为敌，开历史的倒车，又想黄袍加身，玉旒顶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一过过皇帝瘾！</p><p class="ql-block">结果，当了83天皇帝的袁洪宪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了！</p><p class="ql-block">好多年了，哥本来就是个笑话，神马都是浮云，20世纪了还做皇帝梦一一早忘了是袁哥把大年初一改为春节的！</p><p class="ql-block">那孙曰一对爹的交待自是唯唯遵命。不料想，却在初一领着语子去家庙拜祖时遇上了个新新人儿一一</p><p class="ql-block">谁呀？</p><p class="ql-block">看官，就到这里吧，请听我明天晚上说哈。</p><p class="ql-block"> （待 续）</p><p class="ql-block">特别致谢 原新华社军事记者，我国著名摄影家陶俊峰老师为本文题图提供摄影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