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五月的风掠过华北平原,将成片的麦田染成金黄,籽粒饱满的麦穗翘翘地挺立在秸秆之上,仿佛待检阅的士兵,单等着开镰进仓。这般景象,让我想起白居易笔下“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诗句,也想起儿时跟随父辈刈麦的岁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天还未亮,村庄仍在沉睡,丁壮们已扛着镰刀奔赴田冈。天上稀星伴月,山野间透着几分神秘,伯劳鸟栖息在树上,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月光下,镰刀闪着寒光,“唰唰”声划破夜色,一茬茬麦子倒下,谷捆渐渐堆成墙。劳作间隙,有人直起腰拭汗,烟斗忽明忽暗,火星在微光里明明灭灭,仿佛是黑夜中跳动的希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夜风掀起层层麦浪,东方泛起鱼肚白,劳作了大半夜的人们灌下几口井拔儿凉水,寒意透骨,却也让困乏的身心为之一振。晨光中,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疲惫,却也难掩丰收的喜悦。这时,远处传来娇声奶气的呼唤,村妇背着孩子前来送饭,孩童的嬉闹声为田间增添了几分生机。汉子们狼吞虎咽吃完饭后,将谷捆搭成阴凉处,小儿在“帐下”嬉戏玩耍,女人一边抄起镰刀一边催促着汉子抓紧干活,欢声笑语回荡在麦田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那时学校还放麦收假,孩子们挎着小竹篮,赤着脚丫穿梭在麦茬地里。麦穗尖扎得小腿生疼,汗水流进眼睛涩得难受,可谁也不肯停歇。大家弓着腰仔细搜寻遗落的麦穗,偶尔发现一大把饱满的麦子,便兴奋地举起来炫耀。捡到的麦穗攒多了,就蹲在田埂上,用稚嫩的小手搓出麦粒,掌心沾满麦芒和尘土,却也满是收获的喜悦。这些亲手拾来的麦子,最后会被磨成面粉,蒸出的馒头都带着特别的香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日上三竿,收割告一段落,大家也饥肠辘辘。男人们拢来枯干草点火,女人们捡来青麦穗放在火上烤。不多时,焦香四溢,搓去麦芒,掌心的麦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孩子们吃得满嘴是渣,唇上仿佛多了两行“胡子”,模样滑稽又可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午后,汉子们赶着牛车,将麦子运往麦场。邻里乡亲纷纷前来帮忙,三叔操作着脱粒机,四婶忙着收粒,大姑挑推走花秸,老姨在空地上晾晒,大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麦场上,顽童们在麦草堆里翻着跟头,即便尘泥弄脏了衣袜,也毫不在意,累了便跳进柳荫下的清溪里,洗去一身的疲惫与燥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日暮时分,炊烟袅袅升起,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围坐在一起,喝着小酒儿,谈论着农事家常。此时的村庄,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宁静祥和。大家知道,待一场透雨落下,又要开始为秋粮播种做准备,田间地头又将忙碌起来。但此刻,他们享受着这片刻的闲适,感受着麦收带来的喜悦与满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麦收,是农民一年中最辛苦的时节,也是最幸福的时刻。白居易笔下农民“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辛劳,与眼前人们互帮互助、苦中作乐的场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乡土气息的麦收画卷。这里有汗水,有疲惫,更有希望,有欢乐,是一代代农民对土地的深情,对生活的热爱,在麦浪中,在烟火里,绵延不绝。</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代替了镰刀的唰唰声,曾经需要全村人忙碌数日的麦收,现在只需几个小时就能完成。麦收假早已成为历史,孩子们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却少有人能分得清麦苗与杂草。那些挎着竹篮拾麦穗的身影、那些在麦草堆里打滚的笑声,都渐渐成了记忆里的旧影。站在田埂上,看着金色的麦浪被机械“吞入”又“吐出”饱满的麦粒,心中难免涌起一丝对传统麦收图远去的怅惘。但转念一想,现代农业机械的普及,不仅减轻了农民的劳作负担,也让土地焕发出新的活力。曾经弯着腰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乡亲们,如今挺直了腰板,用更高效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麦浪依旧金黄,只是承载着新的希望,在新时代的田野上,续写着属于新农村的美好篇章。</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