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一片雪花飞过</p><p class="ql-block"> 文/刘国文</p><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徐徐拉开窗帘:久违的寒风,匆匆登场。</p><p class="ql-block"> 调皮的小孩,即使冻得鼻涕流了三尺长,也屁颠屁颠乐与风为伴。</p><p class="ql-block"> 我好想融入这个世界,小孩就是我,我就是小孩。哪怕风再大,天再冷。</p><p class="ql-block"> 可我,执念的神经,还是狠狠的拒绝了,拒绝在千里之外,又拒绝在咫尺之间。我狠狠地拉拢了窗帘。然后,披上厚实的棉衣,逼着自己,试图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欢乐,都浓缩在我的故纸堆里,等待下午的“喷薄而出”。</p><p class="ql-block"> 而逝去的那些日子啊,仿佛又在脑海里发酵。呆立桌旁,圆珠笔在食指与中指间磨出茧。茧是什么,会破茧成蝶?信念是什么?不过是用疼痛喂养的妄想。我对着四壁说话,回声比任何赞美都诚实。</p><p class="ql-block"> 记忆总是这样,在最平坦处设下陷阱。那个冬天,也是这样颠簸的大巴车,载着我穿过半个城市去参加答辩。西装裤袋里揣着的手稿被汗水浸透,铅字在纤维里晕开,像暴雨前的蚂蚁。评委们的眼睛像手术灯,把我的句子解剖得支离破碎。我幻想镁光灯把别人的眼底灼出了黑洞,掌声在耳道里筑巢。庆功宴上香槟的泡沫不断死去,不断新生,像极了那些围着我旋转的笑脸。他们的嘴角都朝着相同的角度弯曲,如同流水线上校准过的零件。</p><p class="ql-block"> 暮色四合,天幕的颜色渐渐浓起来,像女人的眉,一笔一笔加深。似乎早已颓废的我,如同眼前萧瑟寒冷的夜。</p><p class="ql-block"> 藏在心灵的湖水,游着浮冰。在灰蓝的天地间跳动,像极了心电图最后的波动。我们之间横亘着整个冻结的湖。也许,有些美好天生就该遥望。</p><p class="ql-block"> 当我摇下车窗的瞬间,一片雪花,从无边的天际飘飘而来。一个激灵,从地狱中唤醒。我知道它是雪之精灵,它是天使,它是前世今生。它落在方向盘上,六角形的遗嘱。我屏住呼吸看它舒展筋骨,晶体在皮肤温度下渐渐透明,最终只剩一滴泪的形状。这滴泪里有整个未被言说的宇宙。所有执念突然变得轻盈,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失去,而是明知留不住仍要伸手去接的痴妄。</p><p class="ql-block"> 我轻踩油门,白色的身影倏然而去。高速隧道的入口像一张等待合拢的嘴。黑暗降临的刹那,雪花恍然在车灯里复活了。它不再是赴死的士兵,而是狂欢的精灵,沿着光束螺旋上升。暖气终于战胜了寒冷,车窗开始起雾。我伸手擦拭,忽然发现自己在笑。原来顿悟不需要雷霆万钧,一片雪融化在掌心就够了。</p><p class="ql-block"> 因为,所有相遇都是雪落掌心。有些融化成水,有些结成冰,但没有一片能永远停留。所谓永恒,不过是无数个瞬间叠成的幻觉。就像后视镜里不断后退的路灯,你以为它们在送你,其实是你在渐行渐远的离开。</p>